茶楼内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厉狩独坐角落,指尖残留着那缕蒸发酒液的微末雷息。
他并未在意那仓皇离去的宗门弟子,心神仍沉浸在方才搜集到的零碎信息中。
玄黄大星域、百族盛会、荧惑古星……
每一个词汇都指向一个远超九霄界认知的广阔天地。
此界灵气之精纯活跃,远非濒临崩溃的九霄下界可比。
“这位道友,方才扰了清净,还请见谅。”
一道不失礼数的女声自厉狩身侧响起。
厉狩抬眼,见是方才雅座那位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
她身姿挺拔,气质如空谷幽兰,眉眼间带着书卷般的宁静,修为到了元婴后期。
“无妨。”
微微颔首,他并未因对方容貌气质而有丝毫动容。
女子似乎对他的冷淡并不意外,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小女子沐晚晴,乃城中万竹书院一介教习。观道友方才手段,对雷灵之力的掌控精妙入微,令人叹服。未知道友尊姓大名?”
“墨尘。”
“墨道友。”
沐晚晴在他对面自然落座,“道友似非本地人士?可是为甲子后的玄黄百族盛会而来?”
她说话时,目光清澈。
百族盛会?这已是第二次听闻。
“并非为此。”他摇头。
“墨某来自偏远星域,途中遭遇空间乱流,与同伴失散,流落至此。如今只想寻一安稳之地,静修些时日,并打探归途之法。”
他的神情间流露出一丝落寞。
这并非作伪,对阿芜的思念与对归途的迷茫,始终是他心底最深的刻痕。
沐晚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同情:“原来如此。空间乱流凶险异常,墨道友能安然抵达荧惑,已是万幸。”
她略一沉吟,似在权衡。
“我万竹书院虽非什么顶尖大派,但在青云城中也算清静之地,藏书颇丰,尤其收录了不少星域游记与杂闻轶事。若道友不弃,可至书院暂居,挂名客卿,平日只需偶尔为院内弟子讲解些雷法基础即可,书院可提供居所,并允许道友查阅部分非核心典籍。”
这是一个颇具诱惑力的提议。
安稳的落脚点,接触信息的渠道,而且条件宽松。
厉狩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借此短暂思考。
他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融入此界,了解规则,寻找九霄界的线索,甚至是治疗神魂重伤的方法。
万竹书院听起来正合适,尤其是藏书颇丰和星域游记。
“沐教习好意,墨某心领。”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沐晚晴。
“墨某可应此约,但有三点:一,只为临时客卿,不涉书院内部事务;二,墨某自身传承,恕不便透露;三,若寻得同伴消息或归途之法,墨某会随时离开。”
沐晚晴闻言,非但不恼,眼中欣赏之色反而更浓。
她不喜纠缠,欣赏这种干净利落。
“可以。书院敬重每一位道友的隐私与道途。既如此,便说定了。”
她取出一枚青色玉牌,上刻竹影,递给厉狩。
“此乃书院客卿令牌,持此物可自由出入书院大部分区域。道友随时可来。”
“多谢。”
厉狩接过玉牌,触手温润。
就在此时,茶楼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和略显喧哗的动静。
一名身着火红绫罗裙、容貌明艳娇俏的少女,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不过金丹后期修为,但眉宇间自带一股骄纵之气,目光在茶楼内扫视,最终定格在厉狩这一桌,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厉狩那头雪白的长发和冷峻的侧脸上。
“咦?沐姐姐,你也在呀?”
少女声音甜美,脚步轻快地走过来,视线却一直黏在厉狩身上,满是好奇。
“这位是?好特别的头发哦!我是苏澜,家父乃青云城主。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她连珠炮似地发问,身体前倾,几乎要凑到厉狩面前。
厉狩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拉开距离。
“墨尘。”
他的语气比方才对沐晚晴时更冷了几分。
沐晚晴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提醒。
“苏澜妹妹,墨道友是我书院的客人,初来乍到,需要安静。”
苏澜撇了撇嘴,显然对沐晚晴的介入不太满意,但似乎对其有几分忌惮。
她眼珠一转,又对笑道:“墨尘?名字挺好听。你刚来青云城吧?肯定不熟悉,本小姐可以带你到处逛逛呀!城里好吃好玩的地方,没有我不知道的!”
说着,就要在厉狩旁边的空位坐下。
厉狩在她即将落座的瞬间,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叩。
“嗤!”
一道细微的紫色电光在凳子上瞬间闪过,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苏澜呀地一声轻呼,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跳开,虽然那电光并未伤她,却足以让她感受到一股警告的意思。
她瞪大了美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厉狩,脸上瞬间涌上羞恼的红晕。
她堂堂城主千金,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你!”
沐晚晴也略显诧异地看着厉狩,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丝毫不给苏澜面子。
厉狩却已站起身,对沐晚晴微微拱手:“沐教习,墨某先行一步,改日再至书院拜访。”
说罢,也不看一旁气得跺脚的苏澜,径直向茶楼外走去。
青衫白发,背影孤直。
“你给我站住!”苏澜在他身后娇叱,却被沐晚晴轻轻拉住。
茶楼内的目光再次聚焦,看着那白发青年漠然离去,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城主千金,以及神色若有所思的沐晚晴。
走出茶楼,街道上的喧嚣扑面而来。
厉狩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插曲抛诸脑后。
他清楚,自己这头白发和陌生的面孔,在这看似繁华的仙城中,注定无法真正低调。
沐晚晴的邀请是机遇,苏澜的纠缠是麻烦,而暗处,或许还有更多未知的目光。
他需要尽快去万竹书院,利用那里的资源,摸清这个世界的脉络。
“树欲静而风不止呀!”
他心中默念,眼神却愈发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直到找到归途,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