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凰宫的大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冰穹世界的清冷月华与浩瀚寒意隔绝在外。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金碧辉煌或极尽奢华,而是一片令人心静的幽蓝与素白。
外殿空间广阔,穹顶高远,由无数根雕刻着冰凰翱翔图案的晶莹玉柱支撑。光线来自墙壁和穹顶本身——那些特殊的冰晶材料仿佛能自行吸收、转化、散发柔和清冷的光晕,照亮每一个角落。空气洁净微寒,弥漫着淡淡的、似兰非兰的冷香,那是万载玄冰与某种早已绝迹的冰系灵植混合的气息,闻之令人灵台清明。
殿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匠心。靠墙排列着数十座高达丈许的玄冰书架,架上整齐码放着无数卷轴、玉简、书册,材质各异,有冰蚕丝织就的帛书,有万年寒玉打磨的玉板,有某种兽皮鞣制的厚册,无不流转着淡淡的灵力(或道韵)保护光华,显然都被精心施加了防腐禁制。书架之间,点缀着一些同样由玄冰雕琢而成的案几、蒲团,供人阅读休憩。
大殿中央,则是一座半人高的圆形冰台,冰台之上,悬浮着三样物品:一枚巴掌大小、形似冰凰展翅的深蓝色玉佩;一卷以银白色丝线捆扎的淡金色皮卷;还有一块约莫尺许见方、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淡淡土黄色光晕的……皮质地图残片?
姜晚的目光首先被那皮质地图残片吸引。土黄色的光晕?在这座纯粹的冰系宫殿中,出现一件明显蕴含土行气息的物品,本身就极为反常。而且,那光晕给她的感觉,与她手中的兽皮残图、戍土殿的传承,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她走近冰台。冰台表面光华流转,显然也设有防护,但当她靠近时,手中的冰凰翎微微发热,散发出一圈淡蓝色的光晕,与冰台的防护光华接触后,后者便如同水波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其中的物品。
姜晚首先拿起那枚冰凰玉佩。玉佩入手温润,竟不觉得冰冷,其内部仿佛有液态的蓝色光华缓缓流动,形如一只微缩的冰凰在翩跹起舞。神识探入,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冰凰心经(外篇)》——这是一门直指冰系(水行变异)大道本源的顶级修炼功法,虽然只是“外篇”,并非核心传承,但其精妙深邃之处,已远超姜晚所见过的任何水系功法。其中包含了炼气(实为炼化玄冥寒气)、筑基、金丹乃至更高境界的修炼法门,以及数种威力强大的冰系神通,如“冰凰翔天击”、“玄冰封界”、“寒魄神光”等。
更重要的是,心经中阐述了许多关于“冰”与“水”之转化、“极寒”与“生机”之辩证的玄奥理念,与她新得的玄水大道之种相互印证,让她对水(冰)之道的理解瞬间开阔了许多。
“此功法虽与我五行大道路径不尽相同,但其对冰寒本源的阐述与运用之法,对我完善玄水之道有极大借鉴价值。”姜晚心中欣喜,将玉佩小心收起。这枚玉佩本身也是一件宝物,长期佩戴可宁心静气,辅助感悟冰寒法则。
接着,她拿起那卷淡金色的皮卷。解开丝线,皮卷自动展开,材质非皮非帛,入手坚韧光滑,隐隐有雷纹闪烁。上面以古老的云篆记载着一门名为《太乙寒雷遁》的身法神通。此遁法非同寻常,并非单纯追求速度,而是将极致的冰寒之力与一丝雷霆真意结合,修炼至高深处,可身化寒雷,瞬息千里,更能在遁行中引动天象,隐匿行迹,甚至短距离穿透一些不算太强的空间屏障或禁制!这无疑是她目前急需的保命与突袭手段。
“寒雷……冰与雷的结合?雷属木之衍生,亦带金之锐气……这门遁法似乎暗合五行生克之理。”姜晚若有所思。她新得的离火图谱,冰凰宫传承,再加上这门寒雷遁法,让她对五行之力相互结合、衍生变化有了更多的想法。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块土黄色的皮质地图残片上。 将残片拿起,触手温厚,带着一种大地般的沉实感。残片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从更大的一幅地图上撕裂下来的。上面以深褐色的、仿佛干涸血液又似古老矿彩的颜料,勾勒出山川脉络、地脉走向、以及一些奇特的、类似古祭坛或宫殿群的标记。地图中心偏右的位置,有一个醒目的、如同山岳叠嶂般的符号,旁边标注着两个古老的篆字——《坤舆》。
北冥坤舆图!
这正是冰凰虚影提及的那份残卷!
更让姜晚心中震动的是,当她将自身一丝土行道韵注入残片时,残片上的山川脉络竟微微发亮,与她丹田内的戍土道韵之种产生强烈共鸣!同时,她怀中另外几张兽皮残图(源火之墨绘制、以及得自鬼影的离火线索图)也同时发热,彼此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果然!这《北冥坤舆图》残卷,是五行残图中,对应‘土行’或更准确说‘地脉山川’部分的关键!”姜晚瞬间明悟。玄冰阁、霜雪阁等势力争夺的玄冰宫遗迹,其内部隐藏的终极秘密,恐怕不仅仅是玄冰宫本身的传承,更与这幅指向北冥乃至更广阔地域山川地脉本源、可能与五行之主布局相关的《坤舆图》有关!
她将神识沉入残片,仔细“阅读”其中信息。残片记载的区域,似乎以北冥寒渊为核心,向外辐射出部分北部冰原、地底寒脉网络、以及几处标记着特殊符号的节点。这些节点,有的标注为“戍土”(她已经去过),有的标注为“冰凰”(她此刻所在),有的标注为“玄冥”(可能指向玄冥真水源头或更深处的秘地),还有一个标记为“归墟”,旁边有极小的注释:“疑似寂灭之剑最初坠落之地,万灵禁绝,空间永固,慎入!”
归墟!寂灭之剑最初坠落之地! 姜晚心中凛然。这信息太重要了!不仅印证了寂灭古剑与北冥之地的关联,更直接指出了其可能的具体位置!尽管那里被标注为“万灵禁绝,空间永固”的绝地,但至少有了明确方向。 此外,地图上还有一些相对模糊的标记和路线,似乎指向北冥寒渊之外,其他与五行相关的区域,与她已有的离火线索图(南明离火山)隐约能呼应上。
“集齐所有残图,恐怕就能拼凑出一幅指向五行本源之地或五行之主传承的完整‘地图’!”姜晚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这块珍贵的《北冥坤舆图》残卷与其他残图小心收在一起。 冰台之上的三样物品,价值无可估量,任何一件流落外界,都足以引起腥风血雨。
冰凰宫外殿这份“见面礼”,厚重得超乎想象。
收好东西,姜晚并未立刻离开。她走到那些玄冰书架前,粗略浏览。书架上的典籍浩如烟海,分门别类,除了大量冰系、水系的功法、神通、阵法、丹道、炼器典籍外,还有众多关于上古地理、星象、异兽、灵植、以及各个时代重大事件的见闻札记和史册残篇。
这些知识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她尤其留意那些关于“五行”、“寂灭之剑”、“上古劫灭”以及“玄冰宫兴衰”的记载。虽然只是快速翻阅,也找到了不少零碎但有用的信息: 有札记提及,上古时期五行之道昌盛,有“五行仙宗”执天下牛耳,玄冰宫疑似其水行(冰行)一脉的重要分支。后天地大变,劫数降临,五行仙宗崩解,玄冰宫亦遭重创,宫主“冰凰仙子”携部分核心传承与重宝隐匿北冥,建立此宫,以待复兴之机。
有残破的观测记录提到,曾见“一道漆黑剑光自天外坠落,所过之处,生机断绝,法则湮灭,坠于北冥极深处,其地化为‘归墟’。”这与坤舆图的记载吻合。
还有一卷疑似冰凰仙子手书的随笔,语焉不详地提到:“……五行轮转,生生不息,然有‘异数’自外而来,其性‘寂灭’,克尽五行,恐为灭世之兆……师尊(疑似指五行之主)以身合道,镇封之,然剑灵不灭,隐患长存……吾等奉命镇守四方,以待‘变数’……”
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逐渐在姜晚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令人震撼的轮廓:上古存在强大的五行道统,因寂灭古剑这个“异数”引发的劫难而崩溃。五行之主可能牺牲自己封印了古剑,但其威胁并未根除。玄冰宫等势力,是五行之主留下的后手,镇守传承,等待“变数”(或许是能重新掌控五行、解决寂灭之剑威胁的人)出现。
而她,身负源戒,修行五行大道,一路被指引至此……难道自己就是那个“变数”? 这个念头让姜晚心潮起伏,但很快被她压下。
无论是不是,路都要靠自己走下去。力量,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
她在书海中徜徉了约莫两个时辰,重点记忆了一些对当前有用的冰系神通技巧、北冥寒渊的地理险要记载、以及关于几种罕见冰属性天材地宝的描述,然后挑选了几枚记载了较为完整上古见闻和基础阵道、丹道知识的玉简复制带走——冰凰宫似乎允许试炼者带走部分副本。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收获已经足够丰厚,继续停留意义不大。内殿核心传承目前无法开启,幽泉等人可能还在外围搜寻,是时候离开,寻找出路,并消化此次所得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静谧而庄严的冰凰外殿,手握冰凰翎,心念微动。 冰凰翎散发出柔和的蓝色光晕,包裹住她。下一刻,她感觉周围空间微微波动,眼前景象模糊,再清晰时,已不在冰凰宫内,而是出现在了冰魄回廊西侧冰壁之上,一处较为隐蔽的冰檐之下。 这里距离之前与幽泉周旋的冰隙入口已有相当距离,且位置较高,能俯瞰下方部分回廊景象。
姜晚收敛气息,向下望去。 冰魄回廊中,冰风暴依旧按照固有的轨迹呼啸穿梭。但在几处相对平缓的区域,她看到了人影。 幽泉并未离开。他带着剩余的三名手下(那名受伤逃走的似乎未能归队),正在一片冰柱林间仔细搜寻,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们似乎还布置了几个简易的探测阵法,显然不甘心就此放弃。
更远处,东侧方向,之前引发爆炸和混乱的霜雪阁与寒螭谷修士也出现了。双方似乎暂时罢手,各自占据一片区域休整,但彼此间戒备森严。霜雪阁那名金丹中年和寒螭谷老者都在,气息略有起伏,显然之前的冲突也让他们付出了代价。沈云舟和林雪都在霜雪阁队伍中,状态尚可。
此外,姜晚还隐约感知到,在更外围的冰雾中,似乎还有一两道极其隐蔽的气息在徘徊,不知是哪方势力。 冰魄回廊,因为玄冥真水的出世和她与幽泉的冲突,已然成为了一个各方势力汇聚、暗流汹涌的是非之地。
“不能在此久留。”姜晚迅速判断。她刚刚获得巨大提升,需要时间巩固,且身怀重宝,已成众矢之的。当务之急是离开玄冰宫深处,返回相对安全的区域,消化收获,并规划下一步。
她取出新得的《北冥坤舆图》残卷,结合之前玄冰阁给予的地图和自身对地脉的感知,快速寻找着离开冰魄回廊、返回寒渊中上层区域的相对安全路径。 地图上,果然标注了几条隐秘的、避开主要风暴和禁制的“地脉暗道”,其中一条的出口,就在她目前所处冰壁的上方不远处!
“天助我也。”姜晚不再犹豫,身形如同融入冰壁的阴影,沿着陡峭的冰壁向上攀援。圆满的土行道韵和玄水道韵让她如同壁虎,速度极快且无声无息。 很快,她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个隐蔽入口——一个被厚重冰挂遮掩的、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裂缝内部,是一条斜向上的、天然形成的冰隧,其中寒气相对温和,且隐隐有微弱的地脉气流涌动,指向外界。 她闪身进入冰隧,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片风暴肆虐、强者环伺的回廊。
冰凰遗泽,已入手。
五行残图,再添一块。
强敌未除,前路犹长。
但此刻的她,已非初入北冥时可比。玄水大道之种圆满,五行循环初立,更得冰凰宫部分传承与坤舆残图,实力与眼界都已跃升。
隧道前方,是通往寒渊上层的路,也是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起点。
姜晚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入黑暗。 她的北冥之行,收获远超预期。而接下来的路,将是带着这些收获,去面对更强大的敌人,探寻更古老的秘密,直至……
五行齐聚,道尊之名,响彻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