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阁的临时据点,设立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冰裂隙深处。裂隙入口狭窄,被天然的冰棱和幻阵巧妙遮蔽,若非有人带领,极难发现。深入其中,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约莫数十丈方圆的冰窟。冰窟内壁被打磨得相对平整,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明月石”,驱散了部分寒意,也提供了照明。几座简易的冰屋依壁而建,中央则是一个维持着温度的小型篝火阵,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热力。
据点内尚有另外四五名玄冰阁弟子,修为多在炼气中期到后期不等,见到白芷三人带着一个陌生青衣女子回来,先是惊讶,随即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和身上未散尽的煞气,顿时围了上来,面露关切。
“白师姐!你们没事吧?”
“遇到冰狼盗了?”
“这位是……?”
白芷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镇定:“我们遭遇了冰狼盗主力小队袭击,幸得这位姜晚前辈出手相救,方能脱险。”
她的话语简洁,却刻意强调了“前辈”二字以及“主力小队”和“出手相救”的事实。
此言一出,在场的玄冰阁弟子皆是一惊。冰狼盗主力小队的凶名他们如雷贯耳,通常需要阁内执事带队才能抗衡。眼前这气息不显的青衣女子,竟能独自击溃对方并救下白师姐三人?
众人看向姜晚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与感激,纷纷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姜晚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的目光扫过冰窟,大地感知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瞬间便将这据点的结构、人员分布、阵法节点了然于心。这处据点依托一条微弱的寒冰地脉分支而建,阵法也算精妙,能汇聚寒气形成防护,并一定程度上隔绝内外气息。
“前辈,此地简陋,还请勿怪。”白芷引着姜晚走向一座看起来最完整的冰屋,“您先在此歇息,我稍后便将此地情况及冰狼盗异动汇总,通过传讯符上报阁内执事。”
“嗯。”姜晚应了一声,走入冰屋。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仅有一张冰床,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她并不在意这些,径直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白芷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以厚重兽皮制成的屋门。
冰屋内重归寂静,只有外界隐约传来的风声和冰层细微的挤压声。姜晚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复盘着方才的战斗。
“冰狼盗的‘血狼煞阵’,核心仍是血煞宗的路数,但混杂了此地的极寒之气,变得更为阴毒暴戾。看来黑煞门、血煞宗在此地的渗透比预想的更深,或许……与那玄冰宫遗迹有关?”
她心思电转,又将注意力放回自身。动用小轮回盘雏形,虽然威力惊人,近乎磨灭万物,但对心神和道韵之力的消耗也极大。若非五行宝珠稳固根基,提供源源不断的五行循环之力,仅那一击就可能让她元气大伤。
“此神通不可轻用,需作为底牌。”姜晚暗忖,“当前要务,仍是提升自身修为,尤其是……玄水道韵。”
她能感觉到,丹田内那枚代表水行的道韵之种,在此地异常活跃,不断汲取着周围无所不在的玄冥寒气。但这还不够。这种汲取是被动的、缓慢的,距离凝聚成真正圆满、如臂使指的玄水道韵之种,还差一个关键的契机。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取出了那枚得自泣血谷、已被彻底净化的血河源珠。
原本血气冲天的源珠,此刻呈现出一种纯净剔透的赤红色,内部仿佛有液态的火焰在流动,散发出精纯而磅礴的生命本源气息。血与水,在某种意义上皆属阴柔,都与生命、流动相关。这源珠内蕴含的本源之力,或许能对玄水道韵的凝聚有所助益?
她尝试引导出一丝源珠内的纯净本源,融入丹田的水行道韵之种。
嗡——!
如同水滴落入滚油,水行道韵之种猛地一颤,绽放出耀眼的湛蓝色光华。一股远比汲取外界寒气更为精纯、更为本源的水系法则感悟,顺着那丝联系涌入姜晚的心神。
她仿佛看到了生命的起源,看到了江河的奔流,看到了血液在体内循环不息,看到了万物生长对水的依赖……一种“滋养”、“包容”、“流动”、“生命”的意境逐渐清晰。
但与此同时,北冥寒渊特有的那种“极寒”、“冻结”、“寂灭”、“归藏”的意境也不断冲击着她的感悟。 两种看似矛盾的水之真意,在她心神中交织、碰撞。
姜晚眉头微蹙,并未强行融合或排斥任何一种,而是以五行大道为根基,引导着这两种意境。五行宝珠缓缓旋转,土之厚重提供承载,火之温暖驱散僵直,金之肃杀划定边界,木之生机连接两极。
渐渐地,那湛蓝色的道韵之种内部,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一的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内敛的深蓝,核心处仿佛有一点极寒的白色冰晶在凝聚,而外围又流淌着生命般的润泽光华。
“玄水……并非单纯的寒冷,也非单纯的滋养。而是至柔至刚,可滋养万物,亦可冰封天地,是生命之源,亦是归寂之所。”一丝明悟在姜晚心头升起。 她感到自己对于水行之道的理解,正在飞速提升,向着那个圆满的临界点逼近。
就在这时,指尖的黑色戒指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渴望”意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指向的方向,正是这冰窟的更深处,那寒冰地脉分支的源头所在。
姜晚睁开双眼,眸中湛蓝光芒一闪而逝。她起身,推开冰屋的门。 白芷正好在外等候,见她出来,连忙上前:“前辈,您休息好了?我已将消息传回,执事回复说会尽快派人前来接应,并提醒我们近期务必小心,冰狼盗活动异常频繁,可能与寒渊深处的异动有关。”
“异动?”姜晚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白芷点头,压低声音,“据阁内探查,寒渊核心区域的玄冥寒气近期有加剧喷发的迹象,而且……有人曾在寒气潮汐中,隐约看到过古老宫殿的虚影。怀疑是沉寂已久的‘玄冰宫’遗迹即将现世。”
果然!姜晚心中了然。黑色戒指的渴望,冰狼盗(及其背后的黑煞门)的异常活动,都指向这玄冰宫遗迹。
“你们据点之下,有一条寒脉分支。”姜晚忽然说道。
白芷一愣,没想到姜晚会突然提到这个,点头道:“前辈明鉴,正是依托此寒脉,我们才能在此设立据点,并借助其寒气修炼和维持阵法。”
“带我去寒脉源头一看。”姜晚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白芷只是稍一迟疑,便立刻应下:“是,前辈请随我来。”她没有任何犹豫,眼前这位前辈救了他们的命,实力深不可测,其要求必然有其深意。而且,若能借此与这位前辈交好,对玄冰阁或许大有裨益。
白芷领着姜晚绕过几座冰屋,来到冰窟最深处的一面冰壁前。她手捏法诀,打出一道灵光。冰壁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一股比外界精纯、凛冽数倍的玄冥寒气顿时扑面而来,让已是筑基期的白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运转功法抵抗。
而姜晚,却在这股寒气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她丹田内的水行道韵之种欢呼雀跃,疯狂汲取着这股精纯的寒脉之源。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枚黑色戒指也在微微发烫,传递出愉悦的波动。
通道向下延伸,四周皆是万年不化的玄冰,晶莹剔透,泛着幽幽蓝光。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不大的冰室。冰室中央,有一口井般的小池,池中并非液体,而是浓郁得化为实质、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玄冥寒气,缓缓旋转流动,散发出惊人的低温。这里,便是这条寒脉分支的源头,冰髓寒眼。
“前辈,这里就是……”白芷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姜晚径直走到那冰髓寒眼旁边,毫不犹豫地盘膝坐下,甚至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足以瞬间冻裂筑基修士经脉的实质化寒气!
更让她震惊的是,那恐怖的寒气非但没有伤到姜晚分毫,反而如同温顺的溪流,萦绕在她的指尖,然后丝丝缕缕地融入她的体内。 姜晚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这精纯至极的冰髓寒气涌入丹田。五行宝珠光芒大放,全力转化、吸收。水行道韵之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深邃,核心那点白色冰晶迅速壮大,与外围的润泽蓝光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一种圆满、自在的意念从水行道韵之种上散发出来。
玄水道韵,于此冰髓寒眼之旁,终至大成!
然而,就在姜晚即将彻底凝聚成完美的玄水道韵之种的刹那,她通过大地感知,猛地“看”到——在这冰髓寒眼更深处,那地脉奔涌的源头方向,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污秽煞气,正如同毒蛇般,悄然混在纯净的寒气中,向上渗透!
这煞气,与她之前感知到的、冰狼盗和黑煞门同源,但更加隐蔽,更加阴毒,仿佛……在污染这条寒脉的根源!
姜晚骤然睁开双眼,眸中冰寒一片。
原来如此。冰狼盗的异常活动,玄冰宫遗迹的异动,恐怕都与此有关。
有人,正在试图污染北冥寒渊的寒脉,其图谋,绝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