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曾家小院,曾琦强忍着悲痛,开始忙前忙后地准备丧事,为沈依搭建简单的灵堂。
消息很快传开,街坊邻居们纷纷前来围观,清一色全是男性。
他们聚在院门口和巷子里,议论纷纷。
“唉,曾家小子真是可怜啊,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还就这么没了……”
“是啊,看他哭得那样,是真伤心啊。”
“听说是在城外那个废弃池塘里找到的,都泡得没人样了……”
“真是造孽啊!曾琦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看他那样子,怕是得好一阵子缓不过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话语里充满了对曾琦的同情。
风瑶看着在灵堂前忙碌、时不时抹一下眼泪的曾琦,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
她悄悄将云昭渺拉到院子角落,从袖袋里摸出一块被水浸透的帕子,塞到云昭渺手里,压低声音道:“姐姐,这是在沈氏贴身衣物里找到的,藏得很隐蔽。”
云昭渺接过帕子,小心展开。
只见帕子的角落,有几个暗褐色的小字,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逃!逃出去!
云昭渺瞳孔倏紧,眉头紧紧皱起。
刚才她就觉得不太对劲。
宫厌沉使用的追踪术并非什么高深法术,只是依靠残留气息寻人,按理说,官府的修士也应该会用才对。
可为什么官府找了三天三夜,却没能找到近在咫尺的沈依?
除非有人干扰。
或者,官府根本就没认真找!
云昭渺的心沉了下去。
她还是觉得那个地窖有问题。
她看向风瑶,说道:“走,我们去隔壁邻居家看看。”
风瑶点头:“好!”
宫厌沉见她们要离开,下意识就想跟上。
云昭渺看了他一眼,难得主动开口,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哄劝意味,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们,看着点曾琦。听话。”
宫厌沉神情有一瞬的茫然,旋即,他看着她,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听话……
好。
他听话。
云昭渺带着风瑶,来到曾琦家隔壁的院子,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中年汉子。
他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目光像是黏在了她们身上,上下打量着。
“两位姑娘有事?”汉子咧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笑容有些热情过头。
云昭渺脸上露出为难和焦急的神情:
“这位大哥,我们是隔壁曾琦家的远房亲戚,来帮忙料理嫂嫂的后事。家里椅子不够,想问问您家能否借几把椅子应应急?很快就还。”
那汉子一听是曾琦家亲戚,又见是两个弱女流,戒备心去了大半,脸上笑容更盛,连忙侧身让开:
“哎呀,原来是曾小子的亲戚!好说好说!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快请进来坐,进来坐!椅子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他热情地将两人迎进院子,顺手关上了院门。
云昭渺和风瑶交换了一个眼神,跟着走了进去。
这家的院子布局和曾家差不多,云昭渺目光快速扫过,心头一凛。
院子里,同样有一个类似的地窖入口。
而且,院子里活动的,也只有这个男人和一个半大的小子,不见女眷踪影。
“两位姑娘先坐,我这就去搬椅子。”男人招呼着,眼睛却黏在她们身上。
“有劳大叔了。”云昭渺不动声色地应着,暗中给风瑶使了个眼色。
风瑶会意,感知全开。
很快,男人搬来了两把旧椅子。
云昭渺道了谢,和风瑶借口还要去别家借用东西,匆匆离开了。
一出门,风瑶立刻压低声音对云昭渺道:“姐姐,我感觉到那地窖下面有微弱的生命气息。”
云昭渺眉眼染上了些怒意。
紧接着,她们又用类似的借口,接连走访了附近好几户人家。
情况惊人的一致。
每一户人家都只有男人,没有女人,都对她们这两个陌生女子的到来表现出异样的热情和关注。
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一个类似的地窖。
在路过其中一户时,云昭渺隐约听到地窖木板下,传来了极其细微,像是被堵住嘴发出的“呜呜”声。
云昭渺咬牙,怒火在胸中翻涌。
她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
地窖,就是用来关押女人的!
这一整座琉璃城,从官府到平民,恐怕都参与其中,在进行着规模庞大、组织严密的拐卖妇女的勾当!
沈依,恐怕是发现了真相,试图将真相传达出去,结果被发现,惨遭灭口,抛尸池塘。
难怪官府找不到“失踪”的人!
人根本就是被他们“藏”起来的!
云昭渺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但她知道,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这座城太大了,参与此事的人恐怕极多。
被囚禁的妇女不知道有多少,被关在何处。
他们只有三个人,贸然动手,不仅救不了人,反而可能打草惊蛇,逼得那些丧尽天良的家伙狗急跳墙,害了那些无辜女子的性命。
云昭渺和风瑶带着满腔怒火,回到了曾家小院。
风瑶一进门,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灵堂前装模作样的曾琦,低声骂道:“呸!装模作样!恶心!”
谁知道他在这桩罪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说不定沈依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宫厌沉一直等在院子里,见她们回来,当即迎上前。
他看着云昭渺难看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云昭渺此刻怒火中烧,一想到那些被囚禁在地窖里不见天日的女子,想到沈依绝望写下的“逃”字,她就恨不得立刻将这座城的肮脏勾当掀个底朝天!
她一把抓住宫厌沉的手腕,拉着他就要往外走,气势汹汹地说道:“走!去城主府!”
她要去问问那个城主,到底知不知道他管辖的城池里,藏着这样丧尽天良的罪恶!
手腕上传来她掌心的温度。
宫厌沉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抬眸看向她因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眸。
这些天因为她刻意疏远而积压的郁闷和失落,忽然间,烟消云散了。
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渺渺,主动拉他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