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划破漆黑的夜,轮胎压过碎石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林昭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手指却悄悄按在胸口。那里贴着一枚铜铃,冰凉地挨着皮肤,像块旧铁片。可就在刚才,它轻轻颤了一下,震得他眼皮一跳,他没睁眼,只是把脚边的背包往怀里搂了搂。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抽烟,嘴里还哼着最近特别火的“退退退”那首歌,调子跑得离谱,像是随口瞎哼。林昭嘴角抽了抽,没出声。他脑子里现在乱得很——前辈临走前塞给他一堆东西:什么守渊人的职责啦、九渊封印的位置啦,还有句神神秘秘的“蓝月落时”,听得他一头雾水,根本记不住。
可就在这时,车子颠了一下,胸口的铜铃又抖了。不是那种规律的三下响,而是一瞬间的嗡鸣,短促又麻痒,就像手机贴在金属上震动的感觉。
林昭猛地睁开眼,他扫了一圈车内,没什么不对劲的。司机还在自顾自吹口哨,烟灰都快掉裤子上了。但铜铃不会骗人,这种震动频率,只有一种可能——附近有电子信号源或者危险来临。
他的目光慢慢往下移,落在车底。借着路边一闪而过的灯光,他看见油箱下面贴着一小块黑色磁片,指甲盖大小,边缘泛着冷光。
“师傅。”林昭忽然开口,“我水壶忘路边了,能停一下吗?就在前面岔路口。”
司机皱眉:“你命真大啊,刚才差点滚下去,现在还想倒回去?”
“矿泉水二十块一瓶呢,我心疼钱。”林昭咧嘴一笑,“再说,我这人迷信,丢了东西要倒霉的,迷信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的是吧?”
司机骂了两句,还是靠边停了车。车子刚刹住,林昭就弯下腰,假装找水壶,手却迅速伸到车底,三根手指一捏,把那块黑磁片扯了下来,顺手塞进裤兜。等他直起身时,脸上已经恢复成一个抠门又憨憨的年轻人模样。
他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灌木丛,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拜拜啦,下次记得买防水的。”
车重新启动,驶向更深的山野。林昭靠回座位,闭上眼睛。他开始用考古队教的方法整理思路——把看到的、感觉到的当成线索一条条列出来。追踪器出现,说明对方知道他在哪儿,甚至可能知道他已经继承了能力。那接下来……念头还没转完,前方路面突然炸开!
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沥青碎片像子弹一样四处飞溅。司机整个人往前扑去,安全气囊“砰”地弹出来,吓得傻在原地。林昭反应极快,立刻低头蜷身,用背包挡住胸口。八荒戟虽然没拿出来,但他身体本能地稳住重心,双腿卡住座椅,硬是在翻滚中护住了核心。
护栏被撞断,吉普车一头栽下山坡。车身不断翻转,玻璃碎裂、金属扭曲的声音混在一起。林昭咬紧牙关,肩膀和后背接连撞上车顶和车门,疼得眼前发黑。但他始终护着胸口和背包,尤其是那枚铜铃,一直贴在心口,还在微微震动。
最后一转,车子侧翻砸进沟底,终于不动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发动机嘶嘶冒烟,仪表盘闪着红光。司机哼了一声,挣扎着推开变形的车门,连滚带爬逃出去,一边咳嗽一边打电话报警。林昭没动,先摸了摸右臂。
青纹还在,灰金色的印记静静趴在皮肤上,没有发热也没有抽动。他又伸手进衣服口袋,铜铃有点温热,表面似乎比之前粗糙了些,像是锈迹剥落了一点。
“还好。”他轻声说,“总算没把我唯一的外挂给震坏,要不亏大发了,都没地方去报销。”他试着活动手脚,除了肋骨有点闷痛,其他都能动。深呼吸几次后,他用力推开车门,整个人摔了出来,跪在地上干呕两声,总算缓过一口气。抬头看去,燃烧的吉普照亮了半边天,火光映在远处山壁上,影子晃动,像古老的图腾在跳舞。
司机站在坡上挥手:“兄弟你还行不行?要不要等救护车?”
林摆摆手:“没事,就是呛了几口烟。你先走吧,别耽误事。”
那人犹豫了一下,见他能站稳,点点头,沿着公路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风吹来一股焦味。
林昭站在残骸旁,没急着离开。他从背包夹层抽出笔记本,撕下一页,拧开笔帽,蹲在地上画了几条线。爆炸点偏左七度,冲击波主要朝南,碎片分布是扇形——这不是意外,是人为爆破。而且时间掐得准,说明对方早就知道他会走这条路。
“不是普通盗宝团伙干的。”他低声嘀咕,“他们搞不了这么专业的活儿。”他把纸折好塞回包里,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想让我进山?”他冷笑一声,“行啊,那就看看谁更熟悉这儿。”他背起包,拖着有点发沉的脚步,朝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树林黑压压的,树冠交错,遮住了大部分月光。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林昭放慢脚步,每走几步就停下,让铜铃感应周围有没有异常波动。直到走进林子五米左右,铃声才轻轻一跳。
很短的一下,有情况。他停下脚步,眯眼看向前方一棵歪脖子松树。树干底部有个坑,像是被人挖过又填上,表面的土颜色明显不一样。
他走过去,蹲下,用手拨开浮土。底下露出半截断掉的电线,接口处还粘着胶带残留。“遥控引爆点?”他挑了挑眉,“还挺会藏。”
正想再仔细看看,胸口的铜铃突然又震了。这次是两下:清晰、急促,有人锁定了他。林昭猛地抬头,目光扫向右侧山坡顶端。一道反光闪过——像是金属镜片,在月光下一闪即逝。
他没动,也没喊。缓缓站直身子,把背包往上提了提,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往林子深处走去。步伐平稳,背影看不出一点慌张。可就在他的身影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右手已悄悄滑进衣袋,紧紧攥住了那枚温热的铜铃。
铃身轻颤,仿佛也在等待,下一刻的命运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