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温顺柔和。
然而,她心中一片冷然。依仗?一个视她如绊脚石的兄长,一个恨她入骨的娘家?
靠他们,不如靠她自己挣来的太后恩宠,和即将到手的……
更高位份。退一步?她早已无路可退,身后即是万丈深渊。
腊月二十,突厥使臣入京朝见,皇帝下旨于隆寿殿设宴款待。消息极快传开,京中一片喧嚣。
无人知晓,深宫之内,太后崔氏在听闻宴设隆寿殿时,心头竟是猛地一跳。
她蓦然想起了骆静那日看似无意,却异常郑重的“预言”——“东南方向,恐有燥火之虞,恐惊凤驾。”
隆寿殿,恰在皇宫东南!
太后原本并未十分在意,只当是小女儿家的戏言或错觉,毕竟年前大型宴会多设在其他宫殿。
可如今,宴会偏偏就定在了隆寿殿!时间也接近骆静所说的“开春前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太后当即召来心腹,以“隆寿殿年久,恐有走水风险”为由,并未言明骆静之事,
只是格外郑重地提醒皇帝,务必加强宴席期间的戒备,
尤其注意火烛,并暗中增派可靠侍卫,在殿内隐秘处备足救火之水与沙土。
皇帝虽觉母后有些过于谨慎,但涉及外交国宴,不能出丝毫差错,便也依言做了周密安排。
宴席当晚,隆寿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突厥舞姬入场献舞,身姿曼妙,引得众人注目。然而,异变陡生!
一名领舞的舞姬突然从袖中滑出匕首,寒光直刺坐于上首的突厥正使!与此同时,另有几名舞姬猛地甩开身上纱衣,
其内竟浸满了火油,她们掏出火折子瞬间引燃自身,化作火人,尖叫着扑向四周帷幔,意图制造混乱和大火!
“有刺客!”
“走水了!”
殿内顿时大乱!
万幸!因太后提前预警,侍卫们早有防备!刺客的匕首尚未触及突厥使臣,就被暗中警戒的侍卫格挡拿下
。那几个自焚的舞姬,刚点燃自身,就被训练有素的侍卫用浸湿的毡毯迅速扑倒包裹,火势尚未蔓延便被彻底控制。一场足以引发外交风波、甚至酿成惨剧的阴谋,消弭于无形。
皇帝惊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宴席草草结束,他第一时间赶往寿安宫向太后道谢
:“今日若非母后警醒,后果不堪设想!母后真乃神机妙算!”
太后屏退左右,这才坦言:“皇帝,并非哀家神机妙算。
此事,是镇西侯府那位骆大小姐,骆静,提前警示哀家的。”
“骆静?”皇帝愕然,“她如何得知?”
“她说是在南边偶遇异人,学了点占卜之术,夜观星象有所感。”太后缓缓道,
“哀家原本也未全信,只是事关皇帝安危,不敢大意。没想到,竟真被她言中!”
皇帝震惊不已。此女竟有这等未卜先知之能?救太后,又间接救了这场国宴,避免了一场大祸!
这是何等功劳!
“此女于社稷有功,当重赏!”皇帝当即道。
太后目光微闪,极快顺势道:“赏赐自然是要的。不过,哀家倒有个想法。
静丫头年纪不小了,人品容貌皆是上佳,家世嘛……
镇西侯府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正是中等。皇帝觉得,将她指给怀江如何?”
雍王萧怀江,皇帝一母同胞的幼弟,战功赫赫,却也因此功高震主,性子冷硬乖张,是皇帝心中一根隐刺。
为他选一个家世不足以形成外戚之势、却又颇有“福运”的正妃,无疑是目前最理想的选择。
既能彰显皇恩,又极不会加剧皇帝对雍王势力的猜忌。
皇帝闻言,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母后此举,深合他意。
“怀江的婚事,一直是朕的心病。若骆氏女真如母后所言,确是良配。只是……怀江那个性子,怕是不肯轻易就范。”
太后笑道:“圣旨赐婚,他还敢抗旨不成?再则,静丫头这样的品貌福气,未必入不了他的眼。
皇帝极若觉得可行,便先问问怀江的意思,若他无太大异议,便可下旨。”
皇帝点头:“就依母后所言。隆寿殿之事详情对外保密,但骆静之功,朕记下了。”
次日,太后召骆静入宫。这次,白氏还想如法炮制,一同前往,
却被骆静以“太后只召见孙女一人”为由,提前乘车离去,将白氏晾在了府中。
寿安宫内,太后看着沉稳行礼的骆极静,越看越满意。
她并未提及指婚之事,只是将隆寿殿有惊无险的结果告知,并盛赞骆静:“静丫头,你此次立下大功了!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宫人端上一个沉甸甸的托盘,上面覆盖着黄绫,揭开一看,是满满一盘打造精美的金叶子,足有百两之巨。
骆静心中了然,预言应验了。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跪下谢恩: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方能遇难成祥。静娘不敢居功,些许感应,不过是巧合罢了。
此类窥探天机之事,有损福寿,静娘往后亦不敢轻言。”
她不仅不居功,反而表现出对“天机”的敬畏和退缩。这
番姿态,更让太后觉得她沉稳知进退,不矜不伐,心中赏识更甚。
“好孩子,快起来。这是你应得的。”太后亲自扶起她,“哀家知你懂事。往后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便是。”
寿安宫内殿,沉香袅袅,静谧得能听见香灰跌落的细微声响。太后并未松开骆静的手
,那双保养得宜、戴着翡翠护甲的手,带着温热的力度,轻轻拍着骆静的手背,目光慈和却不容置疑地笼罩着她。
“静丫头,”太后声音放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是个通透的好孩子,哀家瞧在眼里,喜在心上
。你的终身大事,哀家岂能不上心?
雍王萧怀江,你是知道的,哀家的幼子,皇帝的胞弟,论人品、论才干,皆是宗室翘楚。哀家思来想去,觉着你是最合适不过的雍王妃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