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太过犀利,如同烧红的匕首,
精准无比地捅进了白氏最虚弱的肺管子!
将她那点龌龊心思扒得干干净净!
“你!你放肆!你敢顶撞嫡母!”白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恼羞成怒之下,理智全失,她猛地环视屋内,
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最后死死锁定在靠墙摆放的那几只樟木箱笼上!
那是骆静从南方带回来的,以及日后宫中、各府赏赐之物。
“你说你没诉苦?没卖惨?”白氏声音尖厉,
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那你这些箱笼里锁着的都是什么?啊?
莫非都是见不得人的破烂不成?!打开!给我统统打开!
让大家都来看看!来看看我们侯府的大小姐,
到底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不是被我这个嫡母苛待得活不下去了!”
她状若疯癫,厉声命令身后跟着的、面面相觑的婆子们: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把她的箱笼都打开!
把里面的好衣服、好料子都给我翻出来!亮出来给大家瞧瞧!”
婆子们看着状若疯狂的主母,又看看神色平静、
却自有一股威仪的大小姐,一时踌躇不前。
骆静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
带着嘲讽的弧度:“母亲既然执意要查验,女儿岂敢阻拦。
只是箱笼杂乱,恐污了母亲的眼。秋月,”她转向强忍着脚痛、
挡在箱笼前的秋月,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既然母亲要看,便打开吧,也让母亲放心。”
秋月咬了咬牙,依言上前,掏出钥匙,
将几只箱笼的铜锁一一打开。
箱笼开启,里面确实整齐叠放着不少衣裙,
料子有绸有缎,有些颜色甚至颇为鲜亮。
白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眼就瞥见箱底一件折叠着、
露出缂丝镶银边精致滚角的华美长袄,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确凿的“罪证”,猛地冲上前,
不顾仪态地一把将那件衣服从箱底扯了出来,
狠狠地掷向骆静,声音因激动而扭曲:
“这是什么?!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难道不是好衣服?这料子,这做工,哪一点亏待你了?!
你还要怎样?非要穿龙袍戴凤冠才满意吗?!
你这个贪得无厌的东西!”
那件长袄在空中散开,落在骆静脚边的青砖地面上。
骆静静静地看了那衣服片刻,然后缓缓弯腰,
动作优雅地将其拾起,轻轻抖开灰尘。
她双手提着衣服的肩部,将其展现在众人面前,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因激动而脸颊潮红、
呼吸急促的白氏,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和疑惑:
“母亲……您确定,这件衣服,真的是女儿如今能穿的吗?”
说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
她竟真的转过身,将那件长袄往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
瞬间,整个文绣院正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件看似华美的长袄,
袖口明显短了一大截,连手腕都遮不住!
衣身更是紧紧巴巴,胸围、肩宽都明显窄小,
分明是好几年前的旧款式,而且是按照尚未完全长成的少女体量裁剪的!
对于如今身量高挑、身形已然长开的骆静来说,
这件衣服根本就是孩童的尺寸,完全无法穿进去!
院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以及白氏骤然变得粗重、却带着恐慌的喘息声。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由不正常的潮红褪为惨白,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她这才猛然惊觉,
这些所谓的“华服”,很多都是骆静多年前去南方前留下的旧衣,
或是宫中、各府往年赏下、早已过时、
甚至是被白慧容挑剩下、她随手塞进骆静箱笼里充门面的旧物!
她只顾着发泄怒火、想要抓骆静的把柄,
竟完全忘了检查这些衣服是否合身、是否还能穿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得到秋菊暗中飞奔报信的镇西侯骆威、
被丫鬟搀扶着、脸色铁青的老夫人,
以及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二房、三房叔婶及一众晚辈下人,
恰在此时浩浩荡荡地踏入了文绣院,
正好将这一幕——白氏气势汹汹逼问、
骆静手持一件明显短小不合身的旧衣、
神色“委屈”地站在那里的场景,尽收眼底!
骆静放下那件无比讽刺的衣服,转向骤然涌入的众人,
眼中适时地泛起了晶莹的水光,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和难以置信的悲伤,
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父亲,祖母,叔婶……
女儿……女儿自知愚钝,不讨母亲喜欢,留在府中也是徒惹母亲生气,
让家门不宁。既然……既然母亲觉得女儿碍眼,
连一件合身的衣服都是奢求……那不若……
不若女儿还是自行请回昭明庄子去吧……
也省得……省得母亲日日为此烦心,让侯府因女儿而蒙羞……”
以退为进,杀人诛心!这番话,将白氏刻薄嫡女、持家不公的罪名,钉得死死的!
“混账东西!”老夫人率先爆发,手中的紫檀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巨响,她指着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白氏,
气得浑身乱颤,声音嘶哑:“白氏!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看看!
拿三五年前的孩童旧衣来搪塞嫡亲的女儿!你……你这心肠是怎么长的?!
是石头做的吗?!你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笑话我们镇西侯府刻薄嫡女,
连件能穿的衣服都不给吗?!你是想把我们骆家祖宗的脸面都丢在地上让人踩吗?!
你是不是还想把这侯府改了姓白,让你那好侄女来当这个家?!”
镇西侯骆威的脸色更是铁青得吓人!宫中太后的敲打言犹在耳,
回府又亲眼见到如此不堪入目、坐实了苛待之名的一幕!
再联想到白家那“看人下菜碟”的“丰厚”年礼,
一股邪火混合着巨大的羞辱感和对爵位前程的担忧,
如同火山般直冲头顶!这个蠢妇!这个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