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萧怀江……那是当今圣上最信任、手握重兵、连内阁首辅都要让他三分的雍亲王啊!”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声音沙哑而扭曲,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瘆人,“他……他竟然成了我的女婿!哈哈哈!
我的嫡亲女婿!” 他仿佛已经看到昔日那些因他爵位虽高却实权不显而暗中轻视他的同僚、
尤其是那个今日被当众废掉、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的余越,将来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模样!
“余越?余侍郎家的公子?五品昭武校尉?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雍亲王岳丈面前,不过是一只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还想退我女儿的婚?啊?呸!瞎了你的狗眼!如今是你们余家高攀不起!是你们余家跪着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他完全沉浸在这虚幻的、一步登天的极致快感之中,选择性遗忘了自己白日里对女儿的冷漠、迁怒甚至默许退婚的言行,
只觉得扬眉吐气,前途一片金光大道,仿佛明日他就能凭借这“岳丈”的身份,在朝中呼风唤雨,权倾朝野!
而与镇西侯府仅一墙之隔的兵部侍郎府,此刻却如同人间炼狱。
余越躺在自己奢华却冰冷的拔步床上,膝盖处传来的、如同被烧红烙铁反复灼烫般的剧痛,让他冷汗淋漓,浸透了中衣。
太医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枚带着倒刺、深深嵌入他骨缝的乌黑铁蒺藜取出,但膝盖骨已然碎裂,筋脉受损严重,
太医直言,即便日后伤愈,也必会留下残疾,行走跛足已是注定,武职前程彻底断绝!然而,比这粉碎性的身体创伤更痛、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噬心蚀骨的屈辱、嫉妒与不甘!
“骆静……她……她竟然成了雍王妃!雍王正妃!”他死死攥着身下柔软的丝绸床单,指甲因用力而劈裂,渗出血丝,
眼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如同濒死的困兽,发出低哑的嘶吼,“她凭什么?!啊?!她到底凭什么?!
一个被我余家退婚、不要的女人!一个在镇西侯府里爹不疼娘不爱、连个表亲庶女都不如的嫡女!她有什么好?!
她凭什么能嫁给雍王?!还能被册为正妃?!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他想起自己曾经对骆静那份毫不掩饰的轻视与厌弃,想起对白慧容那温柔小意、甚至私下许下的诺言,
如今在雍王那绝对的实力和碾压般的地位面前,都成了天大的、足以让他沦为全京城笑柄的笑话!
他引以为傲的年轻有为、五品官职、侍郎公子的身份,在亲王岳家面前,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卑贱如泥!
这种极致的心理落差,几乎要将他逼疯!
“越儿!我的儿!你冷静点!千万别动气,小心伤口!” 余太太心疼如绞,哭得眼睛红肿,试图上前安抚情绪失控的儿子。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余越猛地挥开母亲伸来的手,情绪彻底崩溃,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起来,
将所有的怨毒都发泄在最亲近的人身上,“都是你!当初若不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念叨,说什么白慧容如何乖巧可人、知书达理,
骆静如何木讷无趣、上不得台面!若不是你总怂恿我亲近白家,我会鬼迷心窍看上那个白慧容?
我会猪油蒙了心要去退骆静的婚?!现在好了!你满意了?!她成了雍王妃!一步登天!而我呢?!
我成了个残废!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怎么在朝中立足?!你毁了我!你毁了我啊!!”
恶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生养他的母亲。余太太被儿子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刺得脸色惨白如纸,
踉跄着后退数步,撞在身后的多宝阁上,震落一个花瓶,摔得粉碎。她看着儿子那扭曲的面容,
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心痛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泪水汹涌而出,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在镇西侯府内,骆辰所居住的、往日最为奢华讲究的院落“翰墨轩”,此刻则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一种近乎死寂的怨恨氛围。
骆辰像一滩烂泥般趴在铺着柔软锦褥的千工拔步床上,胸口被雍王踹中的地方,一片骇人的青紫淤肿,
甚至能看出清晰的靴印轮廓。内腑受创,他时不时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咳出的痰液中带着明显的血丝。
身体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但更折磨他、让他几欲疯狂的,是那精神上遭受的毁灭性冲击与极致的屈辱感。
“王妃……雍王妃……她竟然……成了雍王妃……”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床幔上精致的刺绣,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
理智的弦在反复提醒他,从今往后,他必须低下头,弯下腰,甚至跪下去,巴结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妹妹,
仰仗她的鼻息过日子,或许,看在这层姻亲关系上,雍王府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好处,就能让他在仕途上少奋斗十年。
可是情感上,他那属于嫡长孙、未来侯府继承人的骄傲,他那被白氏多年来刻意培养出的、视骆静如草芥的心态,
让他根本无法接受!那个从小被忽视、被他母亲和表妹肆意欺凌、甚至今日还被他联合外人逼迫、
险些就要被他动用私刑教训的妹妹,怎么转眼之间,就凌驾于他之上,成了他需要仰望、甚至乞求的存在?!
这种从云端瞬间跌落泥沼、被曾经踩在脚下的人反踩在头上的极致心理落差,让他心中充满了毒液般的不甘、
蚀骨的怨恨,还有一种被命运无情嘲弄、撕碎所有尊严的奇耻大辱!
白氏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守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她一边心疼儿子身受重伤、前途未卜,
一边还要强压着内心深处那如同海啸般翻涌的、对骆静刻骨的嫉恨、对自身处境及及可危的恐惧,
以及那个可能被揭穿的、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秘密所带来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