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珞柠点了点头,含玉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不过,光是谨慎,怕是远远不够了。
恩宠越盛,越是站在风口浪尖,越要如履薄冰。
她轻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目光望向窗外那片开得正盛的凌霄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必须尽快为自己和孩子们,建立起更坚实的倚仗。
太后的支持固然是重要的护身符。
但太后年事已高,心思更多放在颐养天年和确保皇嗣安稳上,未必会事事偏袒于她。
她需要更主动地经营,巩固圣心。
“含玉,去库房挑几样适合孕妇滋补的药材,要上好的,但不必过于扎眼。
再备一份厚礼,明日一早,随我要去衍庆宫,探望白婕妤。”
含玉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娘娘是想……”
“恩宠太盛,易招嫉恨,陛下给了我体面,更不能失了分寸。”
温珞柠淡淡道:
“白婕妤有孕,是宫中大喜,我新晋昭仪,于情于理,都应当主动前去探望,表达恭贺关切。”
主动示好,至少能在明面上缓和一下关系。
既能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彰显她顾全大局、不骄不躁的气度,也能堵住那些可能指责她恃宠而骄的悠悠之口。
......
夜色渐深,霁月轩的灯火亮了很久。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不过与霁月轩第欢喜相比,六宫其他各处却是波澜汹涌。
若说白婕妤有孕的消息让人羡慕嫉妒。
那么温珞柠此番晋位,则让后宫所有妃嫔,从低位采女到高位妃主,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惊与强烈的危机感。
九嫔之首的宁昭仪。
有皇子公主傍身,儿女双全,圣眷优渥……
下一步是什么?
是不是就该是正一品的淑妃了?
再往后……中宫凤位,看着遥不可及,但照这个势头下去,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啊!
最是感到如芒在背的,莫过于景昌宫的严修仪了。
她已在九嫔的位份上蹉跎了数年,即便当初生下大皇子,陛下也只是循例赏赐,并未给予她期盼中的位份晋升。
可当初她几乎未曾放在眼里的温珞柠。
竟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如同乘了青云一般,从一个小小的常在,一路蹿升到了九嫔之首的位分。
生生压了她一头!
这让她如何能心平气和?
夜深人静,景昌宫内烛火摇曳,映得严修仪的脸色明明灭灭。
她摒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下最信任的心腹宫女染翠。
严修仪眉头紧锁,反复思量着,终于将盘桓在心中许久的疑虑道出:
“染翠,你说……陛下如此厚待宁昭仪,会不会……根本原因并非在她自身有何过人之处,而是在于二皇子?
陛下是不是……暗中属意于二皇子,才爱屋及乌,将天大的恩宠,赐予了他的生母?”
她越想越觉得这猜测合情合理,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世上,不光有子凭母贵,更不乏母凭子贵的先例。
仔细想想,在二皇子出生之前,陛下对温珞柠可有过半分特别的宠爱?
不过是按制召幸,与旁人无异。
可自打她生下龙凤双胎,尤其是二皇子被陛下亲自下旨养在仁寿宫太后膝下之后,温珞柠的恩宠便如同坐了青云梯,一路水涨船高。
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染翠侍立一旁,摇头道:
“娘娘,奴婢愚见,此事恐怕未必如此。
二皇子如今尚在襁褓,连话都不会说,陛下即便再如何看重皇嗣,对一个如此幼小的婴孩,又能看重他什么呢?
论长幼,有大皇子在前,论嫡庶,中宫虽虚悬,但礼法纲常犹在。
陛下乃一代明君,虑事周全。
岂会因一个尚不知未来的婴孩,便如此急切地抬举其生母至如此显赫之位?
这于礼制、于朝局,都说不通。”
“那你说,为何自二皇子降生后,温氏便恩宠不断,直至今日这般地步?
难道真如外界所传。
是因龙凤呈祥的虚妄吉兆,让她平白沾了天大的福气不成?”
严修仪总觉得这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有一层她看不透的迷雾笼罩其中。
染翠犹豫道:
“娘娘,请恕奴婢直言,宁昭仪此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以往她或许是真的无心争宠,亦或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故而一直隐在长杨宫一隅,偏安度日。
但自她意外怀上双生子,情形便不同了。
她或许是看到了机遇,或许是……心中萌生了为儿女长远谋划的念头,便开始真正用心去笼络圣心了。”
不得不说,染翠在这一点上倒是比她的主子看得分明。
她对温珞柠晋位缘由的猜测,虽未完全中的,却也相差不远了。
可严修仪却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反驳道:
“陛下是那般容易被人笼络的吗?后宫之中,谁不是绞尽脑汁,变着法子地想讨陛下欢心?
本宫难道下的功夫少了?
可结果呢?
陛下对本宫和大皇子,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一个月也难得来景昌宫两回!
怎么偏偏她温珞柠一用心,陛下就对她另眼相看?”
她越说越激动,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愤懑涌上心头。
自从生下大皇子,她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虽然母亲和严家把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
但有时夜深人静,她总是会生出一种可怕的错觉。
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没准早已洞察了一切,包括那些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思......和偷天换日的旧事。
染翠见主子情绪激动,连忙放柔了声音,劝解道:
“娘娘息怒,您且听奴婢细说。
宁昭仪的用心,与旁人或许不同。
您可还记得,去年平凉府突发灾情,朝廷赈济一时吃紧,陛下为此忧心忡忡之时,是宁昭仪第一个站出来。
表示愿捐出自己份例内的银钱以作表率?
虽然后宫妃嫔捐赠有限,但这份姿态,无疑是在陛下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表明了立场。
更重要的是,她的嫡亲姐姐,紧接着便以皇商之名,向朝廷捐赠了百万两白银,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实实在在解决了朝廷困难的功劳,陛下岂会不记在心上?
就算不看二皇子的情面,单凭温家姐妹在这关键时刻的鼎力相助,陛下对宁昭仪多几分眷顾和抬举,也是情理之中。
娘娘,您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