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的厉害。
沈砚是被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光刺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他卧室的定制衣柜不见了，眼前是一面贴满了《勇闯地下城》海报的墙，那个鬼剑士正瞪着他。屋里一股泡面味，还混着烟味和汗味，闻着特别怪。
耳边是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几个男生的喊叫。
“我操，又爆了个粉！”旁边传来一个很熟的声音。
沈砚猛的回过头，看见一个微胖的侧脸——牛牧宸，他高中时总一起打游戏的哥们儿，正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的飞快。
“老沈你醒了？通宵顶不住了吧？”牛牧宸发现他醒了，头也不回的说，“等我打完这把，咱俩去吃个早饭，然后回宿舍睡觉。”
沈砚脑子懵懵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年轻，没有后来因为总拿相机磨出来的茧子，指甲剪的干干净净。他身上穿着一件印有“齐川市摄影培训中心”的卫衣，这是高三那年去摄影集训时发的。
“今……今天是几号？”沈砚的嗓子又干又哑，声音都在发抖。
“12月18号啊，你睡傻了？”牛牧宸总算回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咱俩不是说好通宵庆祝外拍作业交了吗？你昨天那组人像不是还被老师夸了？”
2012年12月18日。
沈砚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跌跌撞撞的冲进网吧卫生间，牛牧宸在后面莫名其妙的喊他。
卫生间那面脏兮兮的镜子前，沈砚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脸上还有少年气，皮肤因为天天在室内拍照和熬夜打游戏有点白，但看着比三十岁时好多了。他发现自己的眼睛里虽然全是慌乱，却没有后来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麻木。
“不可能……”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的拍着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告诉他这不是做梦。
他真的回到了十三年前。
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老沈你没事吧？”牛牧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关心，“是不是睡懵了？”
沈砚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少年，哆嗦着手摸向口袋，果然摸到了那部水果4s。打开一看，日期清清楚楚的显示着：2012年12月18日。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他重生了。
回到了高三，回到了摄影集训的时候，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没事。”沈砚推开门，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就是有点头晕。”
牛牧宸打量着他发白的脸色，点点头：“通宵完都这样，吃碗热乎的就好了。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牛肉面不错。”
走在齐川市的街上，沈砚感觉很不真实。2012年的小城还没有那么多高楼，街边的店招牌有点旧，路上的人走得也不快。这跟他记忆里齐川市快节奏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牛肉面馆里热气腾腾，沈砚一口一口的吃着面，脑子却在快速转着。
他记得，这个时候他正在跟培训中心一个叫许芊芊的女生有点暧昧。那女孩是学播音的，长得甜，很多男生追。上辈子他们确实谈过一阵子，但很快就因为性格不合分了。
现在他很清楚，这段感情没什么结果。
“等会儿回去睡一觉，晚上芊芊姐不是约你听音乐会吗？”牛牧宸挤眉弄眼的说，“可以啊你小子，闷声不响的就把咱们培训中心的校花搞定了。”
沈砚的动作停住了。
对了，就是今天晚上。许芊芊约他去听音乐会，回来的路上主动牵了他的手，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
但现在的沈砚已经不是那个不懂感情的少年了。他知道没有真心的感情只会互相伤害。
“不去了。”沈砚摇了摇头。
“啥？”牛牧宸差点被面汤呛到，“为啥不去？多好的机会。”
沈砚没解释，只是又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没啥意思。”
下午回到培训中心安排的宿舍，沈砚说自己头疼，没去暗房洗照片。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发霉的水渍发呆。
重活一次，他该干什么？
还像上辈子一样，考上泽江大学，然后把那些事再做一遍？
江墨吟的名字突然跳进他脑海。
他记得，这时候的江墨吟应该还在流虹二中训练。她是体育特长生，正在准备明年的特招考试。
上辈子他们这个时候根本不熟。他是成绩不错的艺术生，她是体育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直到高三下学期他集训结束回学校，两人因为一次偶然换座位成了前后桌，才慢慢熟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未来十三年的记忆，知道他们之间会发生很多遗憾和错过。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主动做点什么？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不行，感情这东西太复杂，他连自己的事都搞不明白，怎么能随便去打扰别人的人生？
而且，重生这种事太扯了，说出去也没人信。
想来想去，沈砚还是觉得顺其自然最好。至少，这样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傍晚，许芊芊果然来找他了。女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脸被风吹得有点红，看着挺好看。
“沈砚，我们走吧？音乐会七点开始。”她笑着说，眼睛里带着期待。
沈砚看着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分手时她说的话：“沈砚，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她说的没错。那时候的他确实不懂，现在的他……好像还是不懂。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去了。”沈砚的语气很温和，但态度很坚决。
许芊芊脸上的笑明显僵了一下，眼神也暗了下去：“可是票我都买好了……”
“真的很抱歉，”沈砚说，“你可以找别人一起去。”
这话就等于拒绝了。许芊芊是个聪明的女孩，当然听得懂。她的眼圈有点红了，但还是硬撑着笑了笑：“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看着她转身离开，沈砚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他回到宿舍，牛牧宸立刻凑过来：“怎么样？约会开心吗？”
“我没去。”沈砚平静的说。
“什么？”牛牧宸眼睛都瞪圆了，“你疯了？这么好的机会！”
沈砚没解释，拿起相机假装检查。牛牧宸看他不想说，只好摸了摸鼻子，转身打游戏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沈砚躲着许芊芊，专心准备校考。他偶尔能从同学那听到一些流虹二中的消息，但都没有关于江墨吟的。
元旦很快就到了，培训课也快结束了。
“终于能回家了！”牛牧宸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兴奋的说，“我想死我妈做的红烧肉了！”
沈砚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回到澜湾，就离江墨吟更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记忆里总是在笑的女孩，那个他亏欠了太多的人。
高铁慢慢驶进澜湾站，车站里都是熟悉的乡音。沈砚深吸一口气，闻到了家乡特有的海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