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的手机在深夜十一点半，被林霁一条火急火燎的微信消息震得嗡嗡作响。
【林霁：紧急军情！你家那头猪今天又上热搜了！“千里送水”都上演了，他俩到底什么情况？！】
【沈阅：！！！说来话长！但总结就是：我家猪蹄子太慢，你家白菜等不及了，准备自己拱过来了！】
林霁看着这行字，差点从床上笑出声来。
【林霁：可以啊！这剧情我爱看！那接下来呢？咱们这些当军师的，是不是该上场助攻了？】
【沈阅：正有此意！那小子别扭得很，昨天在电话里跟我说，让我别多管闲事。我寻思着，这事儿光靠墨吟一个人肯定不行。明天，必须咱俩联手，给他来个混合双打！】
【林霁：收到！作战计划？】
【沈阅：明天下午四点，下课后，艺术学院三楼最里面的琴房。你把你的白菜带来，我把我的猪牵过去。到时候，就看咱俩的演技了。】
【林霁：oK！保证完成任务！[握拳]】
结束了这场深夜密谋，林霁兴奋得在床上滚了两圈。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个人坐在一起，想说话又不敢说的尴尬场面。
……
第二天下午，艺术学院的琴房楼里。
沈砚正一个人坐在那架旧钢琴前，心不在焉地弹着几个不成调的和弦。自从报到那天在喷泉广场看到江墨吟，他的心就没平静过。更别提昨晚那顿饭，那条来自陈劲的短信，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得他坐立不安。
他烦躁地合上琴盖，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辅导员沈阅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哟，我们的大明星，怎么不练了？是不是没灵感了？”
沈砚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沈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了进来：“正好，我给你带了点‘灵感’过来。”
她话音刚落，林霁就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江墨吟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江墨吟，沈砚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酒红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清爽。
“哈喽啊，沈砚同学。”林霁热情地打着招呼，“我带我们家墨吟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四个人，两两站定，琴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沈阅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直入主题：“是这样，沈砚。林老师跟我提议，说你们俩既然是老同学，又都是各自学院的‘门面担当’，迎新晚会上要不要合作一个节目，给咱们两个学院都长长脸？”
沈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下意识地就要拒绝：“我……”
“诶，你先别急着拒绝嘛！”林霁立刻打断他，笑得像只狐狸，“我们墨吟唱歌跳舞都拿手，跟你合作，绝对是王炸！”
“不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冰冷而坚决。
他凭什么要和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孩，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她那个“男朋友”的替代品吗？
江墨吟的脸色白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攥紧。
“为什么不行？”沈阅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不仅是你个人的事，也关系到学院的荣誉。今年迎新晚会，校长和院领导都非常重视。”
“就是！”林霁在一旁帮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激将法”的味道，“沈砚同学，你可是艺考状元，不会是……怕了吧？怕自己被我们家墨吟比下去？”
“我不是怕。”沈砚的声音更冷了。
“那你就是不愿意呗？”沈阅步步紧逼，“给个理由。总不能因为……你和江墨吟同学有过节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沈砚心防的锁孔里。他不能承认自己和江墨吟有过节，那等于是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小心眼和那点可笑的嫉妒。
他沉默了。
看到他动摇，江墨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用一种近乎请求的、柔软的语气说道：“沈砚，就当……帮我一个忙，好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恳切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沈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看着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理智告诉他必须拒绝，可情感的天平，却在她那句“帮我一个忙”中，不受控制地倾斜了。
最终，在两位导员和江墨吟三方夹击的目光下，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耶！搞定！”林霁和沈阅在背后悄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行了，既然男主角同意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培养感情’了。”沈阅拍了拍手，拉着林霁就往外走，“你们先聊聊节目形式，我们去给你们买奶茶，去去就回！”
“砰”的一声，琴房的门被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江墨吟，和坐在钢琴前，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的沈砚。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身前的钢琴上投下一片光斑。气氛尴尬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砚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低着头，假装研究琴键，实则在疯狂思考对策。他刚才就不该答应，现在独自面对她，那条信息带来的刺痛感又清晰了起来。他必须找个理由反悔。
最终，还是江墨吟先鼓起了勇气。
“沈砚。”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沈砚没回头，只是背影更僵硬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问题抛了出来。
沈砚的肩膀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那天晚上，在川菜馆，我去洗手间的时候，”江墨吟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你是不是……看到我手机上的消息了？”
这句话，让沈砚猛地转过身来。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是被人戳穿秘密的震惊，和一丝恼羞成怒。
“看到了又怎么样？”他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男朋友的问候，不是很正常吗？”
“他不是我男朋友。”江墨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是？”沈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句‘想你’，是我眼花看错了？”
“你没看错。”江墨吟迎着他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但那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高考结束后，在南湾区的海滩上，我就已经明确拒绝他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声音轻了下来，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告诉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砚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她那双不闪不躲、写满真诚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拒绝了？高考后就拒绝了？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喜欢的人”……是在说……
他不敢想下去，心脏却狂跳不止。
“那你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又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报到那天，说自己想法变了。你不是……一直想考岱海体院吗？”
听到这个问题，江墨吟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点无奈，一点心酸，还有一种“你这个笨蛋我终于可以解释了”的释然。
“对啊，我以前是想考。”她没有再往前，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口吻说道，“但是，人总是会变的。我后来发现，我不想只在跑道上跑一辈子，我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她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午后的阳光下，清澈得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脸。
“沈砚，”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还记得毕业纪念册上，我给你写的那句pS吗？”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本被他珍藏起来的、深蓝色星空封皮的纪念册，那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话，瞬间浮现在脑海。
“‘澜湾的夏天很长，但有些地方的夏天，风景也许更好呢。’”她轻声重复着那句话，“我说的那个‘有些地方’，就是泽江。”
她看着他，没有把话说得太透，只是点到为止。
“我不想再像高中那样，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误会和错过。我只是想……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认识你，也让你重新认识我。”
“我知道你总是想得很多，习惯把自己关起来。没关系，”她的话语像羽毛一样轻，却精准地落在了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我们可以慢慢来。”
“所以，”她对他露出一个干净而明亮的笑容，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容拒绝的真诚，“沈砚同学，我们……能先从当好迎新晚会上的搭档，开始吗？”
她没有逼问，没有要求一个答案，只是给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拒绝的、最简单也最安全的台阶。
沈砚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清澈的、不带任何压力的光，他心中的隔阂瞬间消失了。原来，他所有的痛苦和纠结，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耳根的热度蔓延到了整个脸颊。过了许久，他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很轻，却很清晰的单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