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治的离去,如同在千阳号的欢快乐章中强行按下了一个沉重而突兀的休止符。暴风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卷起巨浪,让船体剧烈地摇晃。但相比外界的风雨,船舱内弥漫的沉闷与压抑,更让人透不过气。
路飞罕见地没有嚷嚷着吃肉,他抱着膝盖,坐在特等席的角落里,草帽拉得很低,一言不发。索隆抱着刀,靠在墙边假寐,但紧蹙的眉头显示他并未入睡。娜美和乌索普红着眼眶,默默整理着被炮火波及的索具和船帆。乔巴一边给受伤的弗兰奇包扎(弗兰奇在之前的战斗中为保护船舷硬抗了几发炮弹),一边担忧地看着昏迷中的苏青鸢。布鲁克的琴声也带着一丝哀婉,不再轻快。
罗宾静静地泡了一壶热茶,给每个人倒上,温暖的蒸汽稍稍驱散了一些寒意,却化不开心中的沉重。
“山治那个白痴……”乌索普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说什么不连累我们……明明就是他自己扛不住……”
“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罗宾轻声说道,目光深邃,“文斯莫克家族,bIG mom……这背后的牵扯,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不管有什么苦衷!”路飞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他都是我们的伙伴!等找到那个会走的岛,和武士们汇合之后,我们就去蛋糕岛!把山治带回来!”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舱内的沉寂,也重新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斗志。
“没错!把那个圈圈眉厨子带回来!”索隆睁开了独眼,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嘲讽,但其中蕴含的决心不容置疑。
“一定要让他好好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和船只维修费!”娜美擦干眼泪,挥了挥拳头,虽然眼中还有水光,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或者说财迷)。
“哟嚯嚯嚯,到时候我要听他亲自解释,不然就看他内裤……啊,对不起!”布鲁克试图活跃气氛,再次失败。
乔巴用力点头:“嗯!等青鸢好了,我们就出发!”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躺在临时铺位上的苏青鸢身上。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乔巴已经给她喂下了特效药,并用绷带处理了她双臂和体内因力量反噬造成的撕裂伤,但那种源自本源的消耗,并非普通医术能够快速治愈。
苏青鸢的意识,正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混沌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尽的、缓缓飘落的灰烬。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缕微弱的意识,在这片归墟之地漂浮。之前强行引动灰烬本源带来的恐怖反噬,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精神核心,试图将她同化为这死寂的一部分。
但每当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时,一点微弱的、源自青藤魔力的生机便会悄然浮现,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守护着她最后的本我。流火魔力的暴烈似乎在这片灰烬中得到了某种安抚,不再躁动,而是与青藤的生机一起,围绕着那一点灰烬本源,形成一个极其缓慢而脆弱的循环。
她“看”着那灰色的星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终结”与“起始”的奥秘。那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在极致的“空”与“静”中,蕴含着孕育一切的“可能性”。强行催动它,如同孩童挥舞巨锤,伤敌亦伤己。唯有理解其循环的真意,让自身的精神与意志能够承载这种力量,才能真正驾驭它。
在昏迷的漫长时间里,她的潜意识仿佛在与这片灰烬之域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与磨合。对融合霸气的理解,对灰烬本源的感悟,正在以一种缓慢而深刻的方式,沉淀、升华。
两天后,暴风雨渐渐停歇,海面恢复了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天空依旧是铅灰色,阳光难以穿透。
苏青鸢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千阳号医务室熟悉的天花板,以及乔巴惊喜的小脸。
“青鸢!你醒了!太好了!”乔巴立刻端来温水和药粥。
苏青鸢感到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痛无力,经脉中空空荡荡,精神力也萎靡不振,但那种灵魂都要被撕裂的剧痛和混乱感已经消失了。她内视己身,气海内的灰烬星云依旧缓慢旋转,似乎比之前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与流火、青藤魔力的联系也更加自然。
“我昏迷了多久?”她的声音沙哑干涩。
“两天了!”乔巴一边喂她喝水一边说,“你吓死我们了!以后绝对不能再用那种危险的力量了!”
苏青鸢微微苦笑,没有回答。有些战斗,不是想不用就能不用的。她更关心外面的情况:“大家……都还好吗?山治他……”
乔巴的眼神黯淡下来,将山治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她。
苏青鸢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他选择了保护我们的方式……但我们不能让他独自面对。”
“嗯!”乔巴用力点头,“路飞说了,等找到佐乌,就去把山治带回来!”
这时,娜美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苏青鸢苏醒,也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感觉怎么样?能下床吗?我们可能需要你的感知能力。”
“发生什么事了?”苏青鸢在乔巴的搀扶下坐起身。
“我们好像……接近佐乌了。”娜美的表情有些奇怪,带着兴奋和困惑,“记录指针的反应很强烈,但是……我们看不到岛。”
苏青鸢在娜美和乔巴的搀扶下,慢慢走上甲板。外面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但天空依旧阴沉。所有伙伴都在甲板上,望着远方。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苏青鸢也愣住了。
前方海天相接之处,并非预想中的岛屿,而是一片无比巨大、连接着天与海的、朦朦胧胧的……阴影?那阴影是如此庞大,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不是船在航行,而是整个海洋和天空都在向那阴影倾斜、塌陷!
阴影的上半部分隐没在低垂的乌云之中,下半部分则与海面融为一体,看不到边界。一股古老、苍茫、带着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从那片阴影中弥漫开来,笼罩了附近整片海域。
“那就是……佐乌?”乌索普的声音带着颤抖,“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是一块移动的大陆吧?!”
“根据指针和罗的情报,没错。”罗宾仰望着那片巨大的阴影,眼中闪烁着学者般的好奇光芒,“佐乌,是一头存活了超过千年的巨象,它一直在新世界漫步。我们看到的,恐怕就是它浸在海中的巨足,或者……是它身体的侧面。”
千年巨象!漫步的新世界!
这个概念太过震撼,以至于众人都一时失语。
“怪不得指针一直不稳定……”娜美喃喃道,“追踪一个一直在移动的巨象……这难度也太大了!”
就在这时,苏青鸢的眉头突然紧锁起来。她的青藤见闻色在恢复了一些后,再次展开,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在那片庞大、古老、平和的巨象阴影之中,她感知到了一股极其不协调的、充满了暴虐、破坏与疯狂的气息!那气息如同污浊的墨汁,污染了巨象原本温和的生命力场,并且……正在激烈地冲突、对抗!
“不对!”苏青鸢猛地开口,声音带着凝重,“佐乌上面……正在发生战斗!非常激烈的战斗!有一股……很强、很邪恶的力量在攻击它!”
“什么?!”众人大惊。
路飞眼神一凛:“武士们有危险了吗?”
“能感知到具体情况吗?”索隆握紧了刀柄。
苏青鸢集中精神,将感知力如同触角般延伸向那片巨大的阴影。干扰很强,巨象本身的生命力场如同一片浩瀚的海洋,而那冲突的能量则如同海洋中的暗流与风暴。
她勉强捕捉到一些碎片化的信息——火焰、爆炸、猛烈的撞击、痛苦的象鸣(并非物理声音,而是生命力的哀鸣)、以及一种……如同疫病般蔓延的、令人作呕的枯萎与死亡气息!
“攻击者……力量属性很诡异,带着强烈的破坏和腐朽特性……巨象很痛苦……上面的生命气息在大量衰减……”苏青鸢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脸色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再次变得苍白,“是……是杰克!‘旱灾’杰克!百兽海贼团的大看板!”
她终于辨认出了那股暴虐气息的来源!那个悬赏金高达十亿贝利,以残忍和疯狂着称的怪物!
“杰克?!他怎么会在这里?!”弗兰奇震惊道。
“是为了……报复?”罗宾推测道,“多弗朗明哥倒台,SmILE工厂被毁,凯多迁怒于与光月家族有关的佐乌?”
“管他是谁!”路飞压低了草帽,阴影下的眼神锐利如刀,“既然武士们和佐乌有危险,那我们更不能袖手旁观了!娜美!全速前进!我们去佐乌!”
“可是……怎么上去?”乌索普看着那高耸入云、几乎看不到顶的巨象身躯,咽了口唾沫。
这是一个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现实难题。如何登上一头高度可能超过万米、并且正在遭受攻击的千年巨象?
千阳号开始加速,朝着那片巨大的阴影驶去。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其无与伦比的庞大与压迫感,仿佛在靠近一座活着的、正在移动的世界之壁。
苏青鸢靠在船舷上,望着那隐没在云层中的象背,感受着上方传来的激烈能量冲突和巨象的痛苦,心中沉甸甸的。刚刚脱离bIG mom的追击,又即将卷入百兽海贼团的纷争。新世界的残酷,如同这阴沉的海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凝聚起一丝刚刚恢复的魔力。无论上面等待着的是什么,他们都必须上去。为了与武士汇合,为了未来的和之国之战,也为了……守护这片正在被蹂躏的古老生命。
新的战斗,尚未登岛,已然拉响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