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的雾气终有散时,正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当林玄、郭靖、黄蓉三人站在岸边,向黄药师辞行时,这位东邪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份孤傲,只是眼神深处,却比初见时多了几分人气。他看了一眼身旁巧笑嫣然的女儿,又将目光投向憨直的郭靖和深不可测的林玄,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拂袖道:“要去便去,江湖险恶,莫要丢了我黄药师的脸!”
黄蓉嘻嘻一笑,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轻轻摇晃着:“爹爹放心,有靖哥哥和林大哥在,谁敢欺负你女儿呀?倒是您,一个人在岛上,要按时吃饭,不许老是练功忘了时辰。”
黄药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uc的温情,嘴上却不饶人:“啰嗦!我黄药师行事,何时需你这小丫头来教?”
一旁的洪七公与周伯通早已在船上等候,老顽童性子最急,探出头来大喊:“快些快些!再磨蹭下去,海里的鱼都要被你们的离愁别绪酸死了!”
黄蓉冲父亲做了个鬼脸,这才拉着郭靖,与林玄一同登上了那艘准备驶向大陆的海船。船帆扬起,桃花岛在众人的视线中渐行渐远,最终化作海天之间一抹青黛色的影子。
海风拂面,带着咸湿而自由的气息。周伯通早已按捺不住,在甲板上与郭靖玩起了左右互搏的游戏,拳风呼啸,笑声朗朗。黄蓉则倚在船舷,望着碧波万顷,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洪七公走到林玄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油光水滑的碧绿竹杖。他没有看林玄,只是望着远方,缓缓开口:“林小子,我知道你对丐帮帮主之位没兴趣,老叫花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辈。但你我相交一场,你的武学见解,令我这把老骨头都茅塞顿开。这套打狗棒法,是丐帮帮主代代相传的绝技,招式固然精妙,但其根本,在于‘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字诀的总纲心法。”
说着,他将那八字诀的精义,以及如何以心驭杖、以后发制人的内功法门,毫无保留地对林玄娓娓道来。他所传的并非具体招式,而是这门绝学的核心思想与理论框架。
“老叫花这辈子,除了蓉儿,只传过郭靖那傻小子降龙十八掌。”洪七公拍了拍林玄的肩膀,神色郑重,“今日将这心法传你,不为别的,只因你是个真正的求道之人。这棒法中的道理,或许能为你的武学熔炉,再添一把好柴。”
林玄静静听着,眼中精光闪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套心法并非单纯的内力运行路线,而是一种高度凝练的战术哲学,一种关于如何利用杠杆、角度和时机,以最小代价破坏对手平衡与意图的智慧结晶。这与他所追求的“以劲驭力”的理念,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七公高义,林玄铭记于心。”他郑重地一揖到底,“这份情,晚辈记下了。”
船行数日,终于望见了大陆的海岸线。周伯通第一个从甲板上跳了起来,他早就厌倦了这无边无际的海水。船一靠岸,他便迫不及待地拉住林玄的手,满脸不舍又充满期待地说道:“林兄弟,我得去找个清静地方,把你说的那些道理,还有我新想到的拳法好好琢磨琢磨。等我创出一套天下无敌的新功夫,再来找你比试!到时候,你可不许藏私!”
林玄微笑着点头:“随时恭候。”
老顽童哈哈大笑,身形一晃,便如一只大马猴般蹿上了岸,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洪七公也向众人告辞,他身为丐帮之主,离帮日久,尚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临行前,他特意叮嘱郭靖与黄蓉,务必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到嘉兴烟雨楼,了结与那裘千仞和全真教的恩怨。
送别了两位前辈,岸边便只剩下林玄、郭靖与黄蓉三人。
黄蓉伸了个懒腰,轻快地问道:“林大哥,接下来我们是直奔嘉兴吗?”
林玄眺望着南方连绵不绝的山脉,目光深邃。他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嘉兴之约,时间尚且充裕。在此之前,我另有一处地方想去。”
“哦?什么地方,能让你这位武痴如此挂怀?”黄蓉好奇地眨了眨眼。
郭靖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玄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思考和盘托出:“自我武学体系初成,便一直在探索‘刚柔’、‘奇正’的变化。在桃花岛,与七公切磋降龙十八掌,我领悟了何为‘至刚’;与周前辈的空明拳嬉闹,又体会了何为‘至柔’。如今刚柔并济虽已初见雏形,却总觉得还缺少一个关键的核心,将它们完美地统合起来。”
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虚空一点,指尖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这个核心,我称之为‘内外之合’。即是将磅礴的内力(内),通过一个极致精微的渠道(外),毫无损耗地释放出来。这就像将江河之水,通过一根绣花针的针尖奔涌而出,其威力与精准度,将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郭靖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高深莫测。黄蓉却是冰雪聪明,一点即透,她美目一亮,接口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内力再强,如果释放的方式粗糙,也会浪费大半。而你想要的,是找到一种最高效、最精确的释放方式!天下武功,有哪门功夫最符合这个特点?”
“一阳指。”林玄吐出三个字,眼神中带着一丝向往,“据闻南帝段皇爷,如今的一灯大师,身兼一阳指与先天功两大绝学。其一阳指正是以内力为本,指法为用,内外兼修,合二为一的巅峰典范。我想前往大理,拜会一灯大师,不为学其绝技,只为印证我心中关于‘内外之合’的武学至理。若能得其一言半语的点拨,或许便能让我这武学熔炉,真正圆融无碍。”
听闻要去寻访传说中的南帝,黄蓉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知旅途和江湖传奇的向往。她拍手笑道:“好呀!这个主意太棒了!爹爹常说五绝之中,南帝的佛法修为最高,武功也最是仁厚。我们先去嘉兴,处理完那些烦人的事情,到时候,要是还有时间,我们就一起去大理,拜会一下这位一灯大师!”
郭靖虽然对林玄的武学理论不甚了了,但他对一灯大师的仁德之名早有耳闻,当下也用力点头道:“好!蓉儿说得对,我们先去嘉兴。大事要紧,之后再陪林大哥同去大理。”
三人就此定下了未来的行程。前路,是烟雨楼的江湖风波;而更远的远方,则是大理国的苍山洱海,以及那一位能为林玄的武道之路点亮一盏明灯的绝世高人。阳光正好,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预示着一段崭新的旅程,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