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拳是死的。”
这五个字,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比林玄曾承受过的欧阳锋蛇毒、黄药师碧海潮生曲,乃至山洪暴发般的掌力都要沉重。它们如同一柄淬了冰的无形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让他周身奔腾如江河的气血瞬间凝滞,经脉中流转的九阴真气也骤然卡顿,泛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林玄身形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收回了那只刚轰出石破天惊一拳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白衣如雪的男人,月光为西门吹雪的轮廓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他的身影孤高挺拔,宛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好剑,锋利、孤绝,仿佛天生就不属于这烟火人间。
“死的?” 林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这是他穿越两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茫然与挫败,“我这套八极拳,自幼苦修,融合九阴真气后更是内外兼修,刚柔并济。如今我气血贯通四肢百骸,力达毫巅,一拳之威足以摧城断岳,你为何说它是死的?”
他真的无法理解。在射雕世界,武学是一门严谨的技艺,讲究精、气、神三者合一,内力的深厚程度、招式的精妙与否,是衡量武者强弱的唯一标准。他从起步,历经无数生死搏杀,将九阴真气练至大成,把八极拳打磨得炉火纯青,每一招每一式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汗水。在他看来,自己的武道修为早已站在巅峰,这凝聚了他所有努力的拳法,怎么可能是 “死的”?
西门吹雪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那是一种近乎于神明俯视众生的漠然。他看着林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冰,仿佛在看一块冥顽不灵的顽石,又或是一株失去生机的枯木。
“你只有力量,没有灵魂。”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像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林玄引以为傲的武道外壳,将其内在的空洞与贫瘠赤裸裸地展示在月光之下。
力量?林玄当然有力量,那是足以毁天灭地、开山裂石的力量。可他突然意识到,西门吹雪说的不是力量的强弱,而是力量的本质。他的拳,只是力量的载体,却没有属于自己的 “魂”。这个问题,他过去从未想过,甚至从未意识到它的存在。在射雕世界,没人会问他 “你的拳有灵魂吗”,所有人只关心他的拳能打碎多少坚硬的物体,能击败多少强大的对手。
不等林玄从震惊与迷茫中回过神,再次开口发问,西门吹雪已经缓缓转过身。月光下,他的背影孤寂得像一座矗立在天地间的万年冰山,没有丝毫温度,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当你明白何为‘诚’,再来寻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一缕清风般飘然而去,白衣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在这庭院中出现过。他走得决绝,没有丝毫留恋,再不给林玄一丝一毫追问的机会,只留下那一个玄之又玄、却又重如千钧的 “诚” 字,在寂静的庭院中反复回响,如同钟声般叩击着林玄的心神。
林玄独自一人立在原地,四周是他刚才一拳之威造成的满地狼藉:碎裂的石桌石凳散落在地面,碎石与石屑铺了一层,庭院角落的梅树被拳风扫中,几根枝干断裂,落叶飘零。这一切都无声地证明着他那 “死的” 力量是何等强大,却也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嘲讽着他此刻的茫然与无助。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掌心粗糙,布满了常年练拳留下的老茧,这双手曾击败过无数强敌,曾演练过世间最顶尖的武学,曾在华山之巅与五绝论道。可现在,他却觉得这双手无比陌生,仿佛不属于自己。
“诚……” 林玄喃喃自语,这个字在他口中反复咀嚼,却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的深意。是对武道的忠诚?是对自己的坦诚?还是像西门吹雪那样,对剑的极致专注?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次与西门吹雪的遭遇,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他以往对武学的全部认知。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武学规则,与他所熟悉的射雕世界截然不同。在这个世界,力量不再是衡量强大的唯一标准,一种超越了物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 “意志” 与 “道”,才是决定武道境界高低的关键。
他空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没有赋予这力量一个独一无二的 “魂”。他的武道,就像一尊雕琢精美、气势恢宏,却毫无生气的神像,徒有其表,冰冷而空洞。过去他以为的巅峰,在西门吹雪的 “诚” 与 “道” 面前,竟如此渺小可笑。
夜风渐冷,吹拂着他散乱的发丝,带来阵阵寒意。林玄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眼中的迷惘与挫败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炽热。他明白了,过去的成就只是他武道之路的起点,而不是终点。西门吹雪的出现,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是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却也无比诱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