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帕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油,强撑着开口,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林…林动,你还年轻,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捐款的事,
就算我工作方法有欠考虑,我…我可以向大家道歉,
把钱…把钱退还给各家各户。至于厂里和街道办那边…
我看就没必要兴师动众了吧?毕竟…毕竟也没造成什么实际损失,
闹大了,对咱们院的影响也不好…”他试图用“大院声誉”来绑架林动,
这是他一贯的伎俩。林动听着这苍白无力的辩解,差点笑出声。
他掏了掏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污言秽语,
语气带着极致的嘲讽:“哎哟喂,我的易大师傅,
这会儿您想起大院声誉来了?您撺掇大家给假困难户捐款的时候,
怎么不想想会不会带坏风气?您对我这军属之家不闻不问的时候,
怎么不想想会不会寒了保家卫国的战士们的心?”
他绕着瘫软的易中海走了半圈,如同打量一件即将报废的旧家具:
“道歉?退款?您说得可真轻巧!合着您犯了错,
一句‘对不起’,把钱一还,就啥事没有了?
那还要国法厂规干什么?要我们保卫处干什么?吃干饭吗?”
林动猛地停住脚步,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易中海的脸上,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戏谑,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看待死人一般的漠然:
“易中海,你是不是觉得,我林动年纪轻,好糊弄?
是不是以为,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要咬死了不认,
我就拿你没办法?或者,你以为你背后有谁,能保得住你?”
易中海被林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心脏骤停了一拍,
色厉内荏地反驳:“你…你胡说!我易中海行得正…”
“行得正?”林动打断他,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比之前所有怒吼都更可怕的风暴,
“好,那咱们就再来聊聊一件陈年旧事。
一件关于我爹,林卫国,是怎么死的,
以及他死后,留下的那个轧钢厂工位,是怎么没的旧事。”
“工位”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精准无比地劈在了易中海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
刚刚强装出来的那点镇定,瞬间粉碎,荡然无存!
脸色不再是惨白,而是变成了一种死灰,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工位…我不知道…”
易中海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
“不知道?”林动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同看着一只在黏蝇板上挣扎的苍蝇,
“易中海,你猜猜,我这个新任的保卫处副处长,
有没有权限,调阅轧钢厂所有的人事档案?包括十年前的?”
他慢条斯理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经济”牌香烟,
抽出一根,也不点燃,就那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动作悠闲得像是午后遛弯的老大爷。可这悠闲的动作,
配上他嘴里吐出的话,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我爹林卫国,因公牺牲。按照厂里的规定,直系亲属,
比如我娘,或者成年后的我,是有权利优先顶替这个工位的。
就算暂时顶不了,这个工位名额也应该保留,
相应的抚恤金、丧葬费,也该一分不少地发到我家。”
林动的语气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子,扎进易中海的心窝子里:
“可结果呢?我娘一分钱没见到,我妹妹饿得面黄肌瘦,
我这个工位名额,更是不翼而飞!易中海,你告诉我,
这手续是怎么走的?这档案是怎么记录的?是谁,
在我娘和我妹妹没有签字、甚至可能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把我爹用命换来的工位和抚恤,给‘处理’掉了?”
他猛地将手里的烟捏得粉碎,烟草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我翻遍了记忆,当时有能力、有动机、
而且最‘热心’帮忙处理我爹后事的,
好像就是你这位德高望重的‘一大爷’吧?易中海,你当时,
到底跟我娘是怎么说的?又是用了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段,
能把这么大一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需要我现在就去保卫处,申请调阅十年前的档案卷宗吗?”
林动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将易中海彻底冻僵,
“我相信,就算过去十年,有些东西,
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干净的。白纸黑字,红色印章,
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比如,某个本该家属签字的地方,
签的是谁的名字?某个经办人,又到底是谁?”
“噗通”一声,易中海再也支撑不住,
直接从太师椅上滑落下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工位这件事,
是他心底埋藏最深、最见不得光的秘密!远比捐款要严重千百倍!
捐款最多是违规、失职,可侵占因公牺牲工友的工位和抚恤,
这简直是塌天大祸!一旦查实,别说八级工的身份保不住,
别说一大爷的位子坐不稳,那是要进去吃牢饭,甚至……吃花生米的!
他之前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倚仗,
在林动抛出“工位”这个杀手锏的瞬间,彻底土崩瓦解。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愣头青,
而是一头早就盯上他,并且已经掌握了他致命弱点的恶狼!
之前的捐款问题,不过是餐前开胃的小菜,现在的工位,
才是真正足以将他打入万丈深渊的致命一击!
林动看着瘫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脊椎骨的癞皮狗一样的易中海,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易中海掉落的、
已经脏了的手帕,轻轻扔在他身上。“易师傅,地上凉,
您年纪大了,注意身体。”林动的语气恢复了平淡,
甚至带着一丝虚假的关切,“我呢,刚回城,家里还有一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