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伤残人士,躺在充满绝望和药水味的病床上,
浑身缠满纱布,如同两个破败的木偶,竟然开始了一场荒诞而可悲的、建立在虚幻基础上的意淫和密谋,
试图用这种阴暗的幻想来麻醉现实的剧痛和无助。傻柱咧着干裂起皮的嘴唇,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
近乎癫狂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沉浸在复仇的幻想中:“等把他弄下去…踩在泥里…
我…我非得把林雪那小娘皮弄到手!娶回家!天天收拾她!让她知道知道,得罪我傻柱的下场!让她跪着给我…”
易中海则眯着那双精于算计的老眼,盘算着更实际、更利己的东西,声音低沉:“到时候,
林家那两间位置最好的西厢房,还不是得物归原主?正好给东旭结婚用,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一想到贾东旭,他这个从小带大、倾注了无数心血、视为养老最终依靠的“好徒弟”,心里猛地一沉,
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了一下,比手腕的伤还要疼。东旭…从他躺进这冰冷的医院到现在,
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一句问候都没有!这让他心里哇凉哇凉的,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而此时,远在四合院贾家那间并不宽敞的屋里,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贾张氏正叉着水桶腰,
三角眼瞪得溜圆,唾沫星子横飞,死死拽住想要偷偷溜出门的宝贝儿子贾东旭的胳膊,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你个缺心眼儿的败家玩意儿!你这时候往那晦气的医院凑什么热闹?还嫌咱家不够倒霉,沾不上那身骚气啊?!”
贾东旭一脸为难和挣扎,低声道:“妈…那…那毕竟是我师父…从小教我手艺,现在手都废了,躺医院里…
我…我不过去看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街坊邻居该怎么说我…”“屁的师父!狗屁的情理!”
贾张氏猛地一跺脚,脸上的横肉都气得直抖,“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手废了,八级工没了,
还得赔出去两千块钱!穷得叮当响!还能给你啥好处?你甭给我犯糊涂!妈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儿的!
林动胸口那堆军功章,金光闪闪的,够压死整个四合院!连聋老太太那老妖精都怂得跟什么似的,
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这时候往上凑,是嫌自己命长啊?!想跟着一起倒霉是不是?!”她猛地压低声音,
凑到儿子耳边,带着后怕和不容置疑的命令:“赶紧的!趁早跟易中海那老绝户划清界限!
以后在院里,给我夹紧尾巴做人!见了西厢房那一家子煞星,绕道走!千万别去招惹!听见没有?!
咱们家可经不起折腾了!”易中海眼睁睁地瞅着聋老太太被一大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那佝偻的背影
没有丝毫留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病房门外昏暗的走廊尽头。那根磨得油光锃亮的拐棍敲击在水泥地面上的
“笃、笃、笃”声,不紧不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尖儿上,又冷又硬,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抛弃和决绝。空荡荡的病房门口,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大嘴,
无情地提醒着他一个冰冷刺骨、无法回避的现实——贾东旭,他这个倾注了半生心血、掏心掏肺对待、
视若己出的“好徒弟”,真就从始至终,连个人毛都没见着!一股子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带着铁锈味的酸楚,
混杂着尖锐如冰锥刺入骨髓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衰老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把东旭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啊!八级钳工那点看家的手艺,他易中海何曾藏过私?那是掰开了揉碎了,
手把手地教,就盼着他能接班,撑起一片天。生活上,贾家日子紧巴,他明里暗里接济了多少回?
秦淮茹的工作,他腆着老脸、陪着笑脸、搭着人情,跑了多少趟街道办和厂里?图个啥?
不就图个老有所依,晚年能有个端茶送水、摔盆打幡的人吗?可结果呢?大难临头,这“亲儿子”跑得比受了惊的兔子还快,
连个虚情假意的面儿都不肯露!“东旭…东旭这小子…” 易中海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像是发了疟疾,
声音嘶哑干涩得像是破旧风箱在漏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置信的悲凉,“我…我易中海对他贾东旭,
还不够仁至义尽吗?还不够好吗?八级钳工的手艺,那是吃饭的家伙,是能传家的宝贝,我一点没藏私,
全他妈教给他了…他家里困难,揭不开锅的时候,我哪次不是十块八块地往外掏?秦淮茹那工作,
要不是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爷爷告奶奶,她能进轧钢厂?能端上铁饭碗?…我…我就指着他…
指着他给我养老送终,给我扛幡摔瓦啊…” 他越说越心酸,浑浊的老眼里竟然泛起了点点水光,眼圈都红了,
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淹没了他。但这短暂的伤心,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迅速被一股更加强烈、
更加炽热的怨恨所取代、所蒸发,那怨恨如同毒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养不熟的白眼狼!看我手废了,成了没用的老废物,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晦气!我…我易中海真是瞎了这双老眼!
看错了人!喂不熟的白眼狼!”再联想到聋老太太临走前那番看似公允、实则将他推入深渊的“定调”话,
逼他独自扛下那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三千块阎王债,易中海心里头对这位“老祖宗”那点残存的、
建立在利益交换基础上的敬畏和依赖,瞬间土崩瓦解,被一股如同毒蛇毒液般恶毒的诅咒所取代。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都快咬出血来,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声音,
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咒骂:“老不死的棺材瓤子!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婆!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
我把你当祖宗一样供在头顶上,在这四合院里把你捧成说一不二的‘老祖宗’,有点什么稀罕吃食,
哪次不是先紧着你?过年过节的孝敬,我易中海亏待过你一分一毫?…到头来,你把我当什么?
当可以随意舍弃的冤大头?当垫背顶雷的替死鬼?出了事,第一个就把我推出去挡刀?我呸!你个老虔婆!
你不得好死!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他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不受控制地闪过这些年他对聋老太太近乎谄媚的孝敬,
对傻柱那个蠢货无原则、无底线的偏袒和擦屁股,对贾家明里暗里、源源不断的接济和帮扶……
“还有傻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夯货!莽夫!要不是我易中海这些年处处护着他,替他平息事端,
帮他应付街道和厂里的调查,他早不知道被人打死多少回了!还有贾家…贾张氏那个泼妇,
秦淮茹那个看似老实、实则一肚子算计的狐媚子,要不是我常年接济,她们娘几个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一帮喂不熟的白眼狼!全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这一桩桩,一件件他自认为的“恩情”和“付出”,
此刻换来的不是感恩戴德,而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甚至是赤裸裸的背叛和利用!一种被全世界抛弃、
被所有人当成擦脚布用完就扔的极致怨毒,像夏天闷在坛子里馊了的泔水,在他心里咕嘟咕嘟地剧烈发酵、冒泡,
散发出酸臭难当的气息。他现在看谁都可恨!看谁都面目可憎!连带着,他对院里那些平时对他唯唯诺诺、
关键时刻装聋作哑的阎埠贵,对那个只会溜须拍马、毫无主见的刘海中,甚至是对面病床上那个因他而废、
此刻正哼哼唧唧的傻柱,都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深刻的恨意!正当他沉浸在无边怨毒中时,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带着消毒水味的白大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年轻护士,
端着摆满药瓶、棉签的搪瓷盘走了进来。护士的动作麻利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近乎粗暴的不耐烦,
给他换药时,蘸满碘酒的棉签毫不留情地戳在他绽开的伤口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嘶…同,同志,您…
您行行好,轻点儿…”易中海忍不住吸着冷气,带着一丝卑微的哀求。那护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手下动作反而更重了,语气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情味:“忍着点!伤成这样,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易中海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窿,彻底明白了:完了!全完了!以前他顶着八级钳工、院里一大爷的光环,
走到哪儿不是被人高看一眼?就连厂领导、医院主任见了他也得客气几分。可现在,手废了,光环没了,
他在这些人眼里,屁都不是!就是个等着报废、占用医疗资源的老废物!这认知,比手腕上钻心的疼痛更让他痛彻心扉,
像是心窝子被人用钝刀子狠狠捅了进去,还残忍地拧了几圈,痛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世态炎凉,人心冷暖,
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旁边病床上,傻柱哼哼唧唧、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大概是麻药的劲儿彻底过去了,
裤裆那儿火烧火燎、如同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疼得他实在睡不着。也可能是被易中海刚才那番血淋淋的
“现实教育”刺激得他那颗简单粗暴的脑子,难得地、极其艰难地开始转动起来,思考一些阴暗的东西。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强忍着剧痛,努力把脑袋往易中海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
那声音嘶哑得像一面破锣,还带着一种诡异的、混合着痛苦和变态兴奋的颤音:“易…易大爷…”
他贼眉鼠眼地、紧张兮兮地往紧闭的病房门口瞟了又瞟,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走廊上没人,
这才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贴着脸才能听清的气声,“我…我躺这儿琢磨了半天…琢磨出个…琢磨出个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