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但那种无声的否定,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加让易中海感到刺骨的冰寒和绝望。
穷途末路,犹做黄粱一梦。可悲,可叹,更可笑。
易中海那套异想天开、试图用“钞能力”摆平血海深仇的胡话,
像是一阵带着馊味儿、令人作呕的屁,毫无遮拦地飘散在聋老太太面前那污浊不堪的空气里。
这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希望,反而让她那颗本就七上八下、悬在嗓子眼的心,
像块秤砣一样,“咕咚”一声,彻底沉到了冰窖底,甚至冒出一股子“赶紧毁灭吧,累了,这蠢货没救了”的极致绝望和厌烦。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把年纪、胡子拉碴、却还如此天真愚蠢、认不清形势的玩意儿,
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从脚底板“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烧得她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阵阵发黑。
“易!中!海!”聋老太太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深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这三个字,
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碴子又裹着火药,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即将爆裂的怒意,
“你他妈的是不是早上被林动那几枪吓破了胆,把魂儿给打丢了?
还是你那颗猪油蒙了心的蠢脑子,先让门夹了,又让驴给狠狠踢了八百遍?啊?!你给老娘说说!”
她猛地抡起手中那根磨得油光锃亮、沉甸甸的枣木拐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戳在易中海那因为恐惧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力道大得让半跪着的易中海一个趔趄,差点向后仰倒,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他妈睁开你那俩窟窿好好看看!听听你自己放的这是什么狗臭屁!
你当那林动是前门楼子底下要饭的花子?是你扔几个铜板、施舍俩窝头,他就得对你摇尾巴、感恩戴德的主儿?啊?!”
聋老太太越说越气,浑浊的老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唾沫星子毫不客气地喷了易中海一脸:
“上次!就上午那会儿!他开枪打了傻柱,钉穿了你的手,最后收了钱,那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事情闹大了!枪响了!血溅当场!惊动了街道,惊动了派出所!
他林动再横,再有理,也得顾及影响!那是双方各退一步,找个台阶下!是不得已的、暂时的妥协!是权宜之计!
你他妈倒好,还真把他当成见钱眼开、给钱就能摆平的软柿子了?你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吗?!”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指着易中海的鼻子继续骂道:
“你给老娘瞪大你那俩快要瞎了的窟窿,好好瞧瞧!那林动是个什么人物?
是在朝鲜战场上,枪林弹雨里滚了整整十年爬出来的煞神!浑身那股子杀过人的血腥气和煞气,
隔着二里地都能熏人一个跟头!现在更了不得了,是红星轧钢厂保卫处新上任的副处长!
那是厂里的刀把子!是活阎王!是能直接抓人、审人、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先斩后奏的实权人物!
这种人,讲究的是个血性!是个原则!是个有仇必报、有恩也未必忘的硬骨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尖锐:
“你侵吞了他爹林大壮用命换来的工位和抚恤金!让他娘他妹妹孤儿寡母,在四合院里吃了整整十年看不见的苦,受了十年说不出的委屈!
这是血仇!是不共戴天、解不开的死结!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以为是菜市场买菜,还能讨价还价?还能抹个零头?
你拿钱去砸他?你信不信,他能把你那些臭钱直接摔你脸上,再顺手从腰后拔出那支勃朗宁,送你一颗热乎乎的花生米尝尝咸淡?!
让你直接去见阎王爷!”
她看着易中海那副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依然残留着一丝不服和侥幸的嘴脸,
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累和厌恶席卷全身,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我真是瞎了这双老眼!以前还觉得你易中海在院里耍点小心思,摆摆一大爷的谱,是个能成点事、有点城府的主儿!
没想到你蠢到如此不可救药的地步!你易中海缺那三瓜两枣吗?啊?
你一个月工资小一百块,家里就你跟一大妈两张嘴,不赌不嫖,你这些年偷偷摸摸攒下的家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
你他妈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穷疯了,非得去贪那点带着血的卖命钱?啊?”
她越说越激动,拐杖把地面杵得咚咚响:
“贪了就贪了,你悄没声地捂严实了,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你可倒好,贪了林家的,
还非得绑着全院的人给贾家那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捐款,显得你一大爷多么仁义道德,多么照顾困难户!
你这不是自己把脑袋往人家枪口上送,还生怕枪口歪了打不着你是不是?
留下这么多活生生的把柄,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惨?非要拉上全院给你垫背你才舒服?!”
易中海被这一连串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斥骂砸得晕头转向,脸上火辣辣的,羞耻和恐惧交织。
但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他像是溺水者胡乱抓挠,竟然从聋老太太愤怒的话语里,
抓住了一个看似可能的空隙,急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的急切:
“老太太…老祖宗…那…那照您这么一说…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该主动去…去跟林动认个错?低个头?
或者…或者想办法…找找厂里别的领导…给他施施压?让他不敢把事情做绝?”
“认错?施压?”聋老太太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荒谬、最可笑的笑话,
干瘪得如同核桃皮的嘴角扯出一抹惨淡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十倍,
“你现在跑去认错?那就是不打自招!是把所有的罪名都自己扛起来,把脖子洗干净了,主动往他刀底下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