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平时,看在区里领导的面子和她可能残存的些许利用价值上,
杨卫国或许还会虚与委蛇地敷衍安抚两句。
可今天,他刚在林动那里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憋屈得快要爆炸,
此刻看到聋老太太这副摇尾乞怜、毫无尊严的丑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所有压抑的怒火和烦躁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极其厌恶地、用力猛地一甩腿,将聋老太太枯瘦的手狠狠甩开,
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不耐烦和呵斥:
“救你?你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求饶了?早他妈干什么去了!”
他指着聋老太太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我三番五次提醒你,暗示你,让你消停点!收敛点!别去招惹林动那个煞星!
你偏不听!耳朵塞驴毛了?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岁,在院里作威作福惯了,
真以为天老大你老二了?谁都治不了你了?我告诉你,你这是自作自受!活他妈该!”
聋老太太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彻底骂傻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仰着头,
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以往对自己还算客气的杨厂长,
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杨卫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冰冷的、
如同宣判般的无情:
“听着!老东西!想出去,不是不行!但林动开了条件!想活命,就照做!
一条都不能少!” 他竖起手指,每说一条,语气就加重一分:
“第一!放你回去之后,在你们95号院,当众!给林动他妈和他妹妹,九十度鞠躬!
赔礼道歉!必须把你骂的那些混账话,一句句收回去!态度要诚恳!
少一个字,少弯一度腰,你就等着烂死在这里面吧!”
“第二!你那‘军烈属’的身份,到底是他妈真的还是假的,
街道办会彻底查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到时候,该表彰表彰,该公告澄清、取消待遇,就按规矩办!
你别想再糊弄过去!”
“第三!”杨卫国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算你前两条都做到了,像个孙子一样认了怂,你这把老骨头,
也得在这鬼地方,给老子老老实实待满三天!七十二小时!
少一分钟,都别想跨出这个门!这是规矩!是林动立的规矩!
也是给你,还有院里那些还不开眼的蠢货一个警告!”
他顿了顿,弯下腰,凑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聋老太太,
用那种近乎残忍的、斩断一切希望的语调,补上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刀:
“还有,区里老领导让我给你带句话!听清楚了!
这是最后一次!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最后一次替你说话!
从今往后,你聋老太太是死是活,是瘫是瞎,再不会有人过问!你好自为之!”
“最后一次……不会再过问……” 这话如同五雷轰顶,
又像是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聋老太太最后的精神支柱!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魄,彻底瘫软在地,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无神,只有嘴唇还在无意识地微微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区里领导……她经营了几十年、视若最后靠山的关系……就这么……就这么轻易地……抛弃她了?
就因为她惹了林动?巨大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完了!真的完了!没有任何希望了!
杨卫国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如同烂泥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厌烦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嘲讽。
他冷哼一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毫不犹豫地转身,
“哐当”一声,重重地摔上了铁门,将那令人作呕的黑暗和绝望,重新牢牢锁在了里面。
沉重的铁门关闭声,如同丧钟,在聋老太太耳边回荡。
黑暗中,她像一滩没有生命的烂泥瘫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
刺骨的寒意从地面源源不断地渗入她老朽的躯体,但比身体更冷的,是她的心。
恐惧、悔恨、怨毒……各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想起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听了易中海那个瘸子的窜蹬?
怎么就信了秦淮茹那些似是而非的挑拨?
怎么就非要凭着那点可怜的、自封的“老祖宗”的虚荣心,去招惹林动这家煞星?
要不是想替易中海出头,要不是想压制林动崛起的气势,
要不是自己贪婪,想继续过那种被人捧着、敬着、占尽便宜的日子……
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易中海废了,瘫在床上自身难保;傻柱怂了,躲得不见踪影;
现在,连最大的靠山也像丢垃圾一样把她抛弃了……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悔啊!恨啊!可一切都晚了!太晚了!
不知在黑暗和寒冷中煎熬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铁门下方那个用于递送食物的小窗口,被“哗啦”一声拉开了一条缝。
一床厚重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旧棉被被塞了进来,
同时传来一个保卫员不耐烦的声音:
“喂!老东西!接着!你们院一大妈送来的破被子!
说是怕你冻死在这儿,晦气!”
这床突如其来、带着一丝微弱人间暖意的被子,
像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让她在无尽的冰冷黑暗中感受到了一丁点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意,但与此同时,也更深刻地反衬出她此刻众叛亲离、
身陷囹圄、被世界彻底抛弃的极致凄凉!
连一向被她瞧不起、随意拿捏的易大妈,都只是“怕晦气”才送来这床被子!
杨卫国前脚刚离开办公室,那背影透着股灰溜溜的狼狈,
连关门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许多,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林动后脚就伸手按响了办公桌上那个擦拭得锃亮的黄铜电铃按钮。
清脆的铃声在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报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