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焰山,涅盘池畔。
混沌道基大成的木清颜静静立于池边,周身流转的混沌道韵已能随心念收敛,返璞归真。她的一呼一吸间,仿佛与整个离焰山地火主脉乃至更广阔的天地法则产生了深层的共鸣。不再需要刻意释放威压,那种浑然天成、包容万象又深邃无尽的气息,便让在场的离火大长老等老牌天仙都暗自心惊,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新晋天仙,而是一方正在孕育中的初生宇宙。
离火大长老抚须长叹:“万道归一,混沌天成。木姑娘如今的成就,已非寻常天仙境界所能衡量。这‘混沌之道’,恐是直指大道本源的通天之路。”
木清颜微微欠身:“侥幸功成,全赖离凰族倾力护持,涅盘池造化玄奇,以及……”她目光转向身旁的墨衍,眼中星云流转间带上一丝暖意,“诸友舍命相护之情。此恩,清颜必不敢忘。”
墨衍的伤势在离火大长老的帮助下已稳定下来,他看着眼前脱胎换骨的木清颜,除了欣慰,更感受到她体内那浩瀚如渊、却又与自己青龙血脉及戊土同心珏隐隐相连的亲切力量。“你如今感觉如何?那混沌之力,可能完全掌控?”
“道基已稳,灵泉与灵根亦随混沌大成而蜕变。”木清颜抬起手掌,掌心之上,一点混沌微光浮现,内部仿佛有山川虚影、草木萌芽、水火交融、生死轮转的微小景象生生不息,“此力并非‘掌控’,更像是一种‘理解’与‘共鸣’。我能感知到更广阔天地间诸般法则的‘脉动’,亦可凭混沌真意,在一定范围内引导、调和甚至暂时重构局部的法则秩序。只是……”她微微蹙眉,望向离焰山外无垠的天空,“正因如此,我对某些‘不谐’与‘恶意’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离焰山深处,数道更加古老、威严的意志悄然苏醒,如同沉眠的火山。一股浩瀚的意念扫过涅盘池区域,在木清颜身上略作停留,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随即又沉寂下去。
“是祖地内的太上长老们……”离火大长老神色一肃,对木清颜道,“你混沌初成,道韵与离焰山地火本源乃至更宏观的天地法则产生共鸣,惊动了他们。这是好事,意味着离焰山真正将你视作值得最高层次关注的存在。”
这时,之前被安排在别处疗伤的赤霄、赤羽等人也闻讯赶来,见到气质大变的木清颜,皆是惊喜交加,纷纷道贺。
然而,短暂的喜悦很快被现实的阴影笼罩。
一名离凰族巡山统领匆匆来报:“禀大长老,山外‘离火焚天大阵’边缘,发现多处不明能量窥探痕迹,痕迹属性混杂,有寂灭死气,亦有污秽血气与死意,疑似归墟教与魔渊探子联手所为。他们并未靠近大阵攻击范围,似乎……只是在监视,并在外围某些区域留下诡异的能量印记。”
离火大长老面色一沉:“果然贼心不死!木姑娘混沌大成,气息虽已内敛,但突破时引发的天地法则共鸣难以完全掩盖。他们定是感应到了,却忌惮我族大阵与祖地底蕴,不敢强攻,改为监视与布设后手。”
“不仅如此。”木清颜闭目凝神片刻,混沌双眸再次睁开时,带着一丝冷意,“我以混沌灵觉遥感,西南方向极远处,似有大规模血腥祭祀与怨魂哀嚎之意冲天而起,且……与戊土厚重之气隐隐冲突。那个方向,似乎是……”
墨衍心头一震,下意识握紧了怀中的戊土同心珏。玉珏此刻微微发烫,传递出一丝隐晦的示警与悲怆之意。
“麒麟族戊土圣卫前辈所在的方位?”离曜也反应了过来。
“不错。”木清颜点头,“第三祭首离去时所言‘混沌之劫,已然启程’,恐非虚言恫吓。他们暂时奈何不了固守离焰山的我们,很可能将目标转向了其他与我有因果牵连,或是对抗他们计划的存在。麒麟族前辈出手助我们,又身怀戊土信物,很可能已被他们视为必须拔除的障碍,或是……用以逼迫我们离开离焰山防护的诱饵。”
众人神色顿时凝重。麒麟族虽强,但若归墟教与魔渊联合设伏,以有心算无心,加上可能动用的某些禁忌手段,后果难料。而戊土同心珏传来的悲怆示警,更让墨衍坐立难安。
“我们必须去!”墨衍斩钉截铁,“前辈于我等于绝境中有救命护道之恩,岂能坐视其因我等而陷入险境?”
离火大长老沉吟道:“墨衍小友重情重义,老朽佩服。但此事需从长计议。一来,此很可能是对方调虎离山、引蛇出洞之计,你们一旦离开离焰山庇护,必将面临狂风暴雨般的截杀。二来,木姑娘境界初稳,尚需时间巩固,彻底适应并挖掘混沌之力的种种玄妙,此时贸然出战,并非最佳时机。三来,麒麟族底蕴深厚,戊土圣卫前辈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未必需要我等援手,贸然前去,或许反成拖累。”
木清颜却缓缓摇头:“大长老所言在理,但混沌灵觉所感,那股血腥怨气与戊土之气的冲突正在加剧,恐非寻常骚扰。而且……”她看向墨衍,“戊土同心珏既已示警,便是前辈在向我们传递信息。即便真是陷阱,我们也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确需谋定后动。”
她略作思索,道:“当务之急,一是尽快助墨衍、离曜及诸位长老彻底恢复伤势;二是请离凰族借助地利,尽可能探查清楚西南方向确切情况,以及山外监视者的具体布置;三是我需闭关数日,并非单纯巩固,而是要尝试将混沌之力与一些实用的神通结合,尤其是遁法、隐匿、防护之法,为可能的长途奔袭或遭遇战做准备。”
离火大长老见木清颜思路清晰,考虑周全,便点头道:“善!探查之事交由老朽安排。离焰山亦有几处适合木姑娘闭关的密地,阵法完善,可屏蔽内外气息。墨衍小友与离曜少主可随赤霄他们去‘火髓灵眼’疗伤,那里火灵精纯,对恢复伤势、夯实根基大有裨益。”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离焰山,朱雀炎窟。
这是离焰山核心处的一处秘境,相传有上古朱雀残留道韵。木清颜置身于熊熊燃烧却无伤于她的金色火焰中,心神沉入体内那方已扩张至百里方圆、山川河流俱备、生机盎然的鸿蒙灵泉空间。她开始系统地梳理、试验混沌之力的种种应用。
心念动处,空间内一株灵草瞬间完成从萌芽到开花结果的数次轮回,时间流速被混沌道韵局部调整。
意念所指,一片区域水火之力完美交融,既不相克亦不相灭,反而孕育出奇异的“水火灵晶”。
她尝试将混沌道韵与自身仙力结合,模拟出近乎“无”的状态,身形在火焰中时而清晰,时而彻底淡去,连气息都难以捕捉——初步的“混沌匿形”。
她又引动一丝寂灭真意(源于归墟之种转化),混合灵泉生机与戊土厚重,在身前凝聚出一面看似薄弱、实则内部有无穷生灭循环抵消冲击的“混沌灵盾”。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身那独特的“混沌法域”有了更深理解。此法域并非固定形态,可随她心意侧重不同特性:可偏重“创生滋养”,用于疗伤或助益同伴;可偏重“秩序稳固”,用于防御或镇压混乱;甚至可模拟极微弱的“归墟牵引”,用于干扰敌方能量运转。
短短三日,她在朱雀炎窟中演练了诸多构想,虽未尽全功,但对混沌之力的运用已非初成时那般生涩。
与此同时,离凰族的探子也带回了更确切的消息。
西南方向,临近麒麟族传统势力范围边缘的“厚土原”,确实爆发了激烈冲突。有大规模魔渊血祭痕迹,召唤出了污秽的血魔兽与古战场英灵骸骨(疑似与埋骨荒原同源)。同时,那里出现了诡异的“灰白死寂区域”,与归墟教手段吻合。双方似乎发生了激烈战斗,目标直指一位隐居于厚土原深处的麒麟族老者(戊土圣卫)。目前战况胶着,那老者借助厚土原地利布下强大防御,但魔渊与归墟教联军数量众多,且不断以血祭污染地脉,削弱其根基,情况不容乐观。
“果然是围点打援,兼且削弱麒麟族外围力量。”离火大长老面色凝重,“他们选在厚土原而非麒麟族核心圣地动手,就是算准了麒麟族内部对此等‘边界冲突’的反应速度与介入程度有限,而戊土圣卫前辈又不会坐视地脉被污、生灵涂炭。”
墨衍伤势已恢复八成,闻言立刻道:“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木清颜也已出关,气息更加圆融内敛。“大长老,离焰山的情谊我们铭记于心。此去厚土原,既为报恩,亦为破局。不能任由他们剪除羽翼,步步紧逼。我有混沌匿形之法,或可带领小队悄无声息穿透外围监视。但需要离凰族在我们离去后,适当制造一些动静,吸引对方注意力。”
离火大长老知事已至此,劝阻无用,便道:“好!老朽会安排‘赤焰军’在另一方向佯动,做出搜寻山外窥探者的姿态,吸引目光。另外,此物赠予木姑娘。”他取出一枚赤红如玉、内蕴金色火焰的翎羽,“此乃‘离火破空羽’,蕴含我族一道精纯破空之力,可在危急时激发,进行一次性超远距离空间跳跃,但方向难以精确控制,需慎用。”
木清颜郑重接过:“多谢大长老。”
此行人员再次精简,仅木清颜、墨衍、离曜三人。赤霄、赤羽伤势未愈,留守离焰山更为合适。
夜幕深沉,离焰山护山大阵某处边缘,光影微微扭曲。木清颜展开混沌匿形之力,将三人气息身形彻底掩盖,仿佛三人化入了最本源的“无”之状态,悄然穿过大阵,融入了外界黑暗的山峦之中。几乎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约莫一炷香后,离焰山高空,一处极其隐晦的空间褶皱内,一点灰白光芒微微闪烁。
第三祭首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望着木清颜等人离去的方向,灰白面具下传出冰冷的自语:“混沌匿形……果然玄妙。可惜,寂灭之眼所见,是万物终末之轨迹。你之存在本身,便是这轨迹上最醒目的一点……饵已吞下,猎网该收了。”
他身影缓缓消散。与此同时,离焰山外围多个方向,那些原本静止的监视能量印记,悄然发生了改变,化作一道道极其隐晦的指引标记,指向西南厚土原的方向。更遥远的黑暗天际,似乎有庞大的阴影与灰白的云气,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缓缓蠕动、汇聚。
一场针对新生混沌天仙的、真正的“劫”,于无声中,正式张开了它的罗网。
而此刻,正在混沌匿形状态下疾驰的木清颜,心中忽然莫名一悸,仿佛有什么极其庞大、充满恶意的视线,于冥冥之中,穿透了混沌的遮掩,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猛地抬头,望向无尽深邃的夜空,混沌双眸中星光暴涨。
“来了……”她低声道,声音中并无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那就看看,这‘混沌之劫’,究竟有何等手段。”
墨衍与离曜闻言,心中一凛,战意随之升腾。
三人身影如电,划过苍茫群山,投向那片血气与寂灭交织的西南厚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