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昙古树下,灵雾缭绕,却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木清颜被墨衍小心翼翼抱起,跟随青璃,迅速进入莹白骨巢下方一处从未对外开放过的秘地——灵眼温养室。
这里空间不大,四壁与穹顶皆由纯净无瑕的温玉构成,地面是一泓不过丈许方圆、却氤氲着浓郁到化为液态灵雾的乳白色灵泉,泉眼处不断有柔和的光晕漾开,散发出纯净至极的生命能量与安神定魂的韵律。这是幻梦水泽地脉灵枢的核心节点之一,平时仅供青璃自身调息或紧急疗伤之用。
青璃亲自出手,以精纯的幻梦生息之力为引,引导灵眼中的生命精华,缓缓包裹住木清颜残破的身躯,如同为一件濒临碎裂的瓷器覆上最柔韧温和的修复薄膜。墨衍始终守在一旁,源源不断地渡入青龙生机之力,他眼眶微红,龙目中满是血丝与压抑的痛楚,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配合青璃的节奏。
离曜与赤羽守在外面,神情严峻,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协助稳定因木清颜强行开辟通道而略有动荡的“万象蝶梦大阵”。
时间在焦灼与期盼中缓慢流逝。灵眼室内,木清颜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但总算在两大强者不惜代价的救治下,渐渐稳定下来,不再继续恶化。她体表的血痕在生命精华的滋养下缓缓愈合,但内里的创伤——近乎枯竭的混沌灵泉、布满裂痕的经脉、透支严重的混沌本源、以及震荡受损的神魂——修复起来却要缓慢和困难得多。
三个时辰后,青璃终于暂时收手,额角已见细密汗珠,显然消耗巨大。她看向墨衍,声音带着疲惫:“命暂时保住了,本源与神魂的创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温养,更需要她自身的意志与机缘。我已以幻梦之力护住她的识海核心,避免溃散。接下来,能否醒来,何时能恢复,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墨衍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前辈大恩,墨衍铭记。她……一定会醒来的。”他目光落在木清颜苍白却平静下来的面容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青璃点点头,目光转向木清颜眉心——那里,原本隐去的建木虚影印记,此刻竟浮现出极其淡薄的翠绿色光晕,微微闪烁,仿佛在与灵眼的生命精华以及她体内残存的某种力量呼应。“她的体质与根基,远比表象坚韧特殊。此次虽险死还生,但若能撑过去,或许……也是一次破而后立的机缘。”她顿了顿,又道,“她昏迷前传递出的神念碎片,信息量巨大,我们必须立刻解析,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更大危机。”
墨衍也知道轻重缓急,深深看了一眼木清颜,替她掖好灵雾凝成的薄被,转身与青璃一同走出灵眼室。
外面,离曜和赤羽立刻迎上。得知木清颜暂时脱险,两人稍稍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
四人来到骨巢一间静室,青璃布下重重隔绝结界。
“将她传递的信息碎片整合一下。”青璃率先开口,指尖幻化出淡紫色光晕,将木清颜那断续的神念波动重新勾勒、还原,“核心词汇如下:‘逆蝶之渊’、‘次级枢纽’、‘坐标’、‘归墟教’、‘潮汐’、‘记忆断层’、‘门’。结合她突然从逆蝶之渊通过临时通道返回,以及通道彼端传来的混乱悖逆气息,可以推断……”
她迅速将已知信息与木清颜带回的线索串联起来:“她成功进入了逆蝶之渊核心区域,找到了某种‘次级枢纽’,很可能与古渊深处的‘门’或封印控制有关。归墟教也在渊中,且发生了冲突。‘记忆断层’是存储关键信息的地方,她可能从中获得了重要情报。‘潮汐’应指逆乱潮汐,她亲身经历了,并因此才冒险强行开启通道返回。最后提到的‘门’,是关键目标。”
“清颜拼死回来,带回这些信息,必然有其紧迫性。”墨衍沉声道,“‘潮汐’、‘归墟教’、‘门’……这三者很可能即将产生某种危险的联动。我们必须尽快从她带回的信息中,找出应对之策,或者……抢先行动。”
“她提到‘坐标’。”离曜提醒,“是指逆蝶之渊内那个‘次级枢纽’的坐标?还是其他?”
青璃闭目凝神,以自身与幻梦水泽的深度联系,仔细回溯木清颜回归时那通道残余的细微空间波动。“通道的源头坐标……非常模糊且混乱,被逆蝶之渊的悖逆法则严重干扰。但大致方位,可以锁定在之前产生空间裂痕的‘永寂迷雾区’深处,与我们之前的判断吻合。”她睁开眼,“至于她提到的‘次级枢纽’坐标,或许等她醒来才能知晓详情。不过……”
她沉吟片刻,挥手间,身前浮现出那副幻梦水泽全境光图,重点标注了古渊、九个梦蝶密钥节点(包括濒临崩溃的第一节点),以及东南方“永寂迷雾区”的方位。
“结合她昏迷前的只言片语,以及古渊近日的异动加剧,我有个推测。”青璃目光锐利,“‘次级枢纽’很可能不止一处,而且,它们可能分别对应古渊封印的不同部分,或者连接着不同的‘门’。逆蝶之渊中的那个,或许是连接古渊‘寂灭’核心与外部‘悖逆’子体的关键节点之一。归墟教的目标,很可能是通过这些‘枢纽’,绕过梦蝶密钥,直接接触或控制古渊核心,甚至……打开那扇真正的‘门’。”
“而‘逆乱潮汐’,”赤羽轻声接口,“可能是逆蝶之渊力量周期性爆发的现象,也可能……是归墟教试图强行激活‘枢纽’或‘门’所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清颜姐姐可能是在潮汐爆发时,被迫启动枢纽逃生的。”
众人点头,这个推测符合逻辑。
“我们需要做两手准备。”墨衍总结道,“第一,尽全力救治清颜,希望她能尽快苏醒,提供更详细的情报。第二,我们不能干等。前辈,水泽大阵还能支撑多久?归墟教在外虎视眈眈,我们是否应该主动出击,至少摸清他们在迷雾区外围的部署,甚至尝试干扰他们可能对‘枢纽’的行动?”
青璃思忖道:“大阵全力运转,配合水泽积蓄,还能支撑月余。但若古渊缺口继续恶化,或归墟教发动大规模进攻,时间会缩短。主动出击……风险很大,归墟教此次至少来了一名金仙长老,实力不明者可能更多。但坐视他们行动,同样危险。”
她看向墨衍三人:“你们先调息恢复,处理伤势。离曜、赤羽,你们负责监控大阵运转及水泽内所有异常能量点,尤其注意与‘逆蝶’、‘寂灭’、‘悖乱’相关的征兆。墨衍,你随我,一个时辰后,我们秘密前往‘永寂迷雾区’边缘进行侦查,切记,只侦查,不深入,以摸清对方实力与动向为首要目标。”
“是!”三人领命。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急促的灵力波动,是离曜留下监控外围的一名花灵侍从传讯。
青璃挥手撤去部分结界,一道细微的光讯传入:“禀灵主,东南迷雾区边缘,空间波动再次异常加剧!有强烈的归寂能量反应,疑似……有新的强者正在强行跨越屏障进入!同时,古渊方向,第一节点缺口处,能量泄露速度陡然提升三成!大阵压力激增!”
坏消息接踵而至!
青璃脸色一沉:“归墟教的援兵到了!而且他们可能正在加速破坏古渊封印,制造更大的混乱,以牵制我们,方便他们在逆蝶之渊的行动!”
她看向墨衍:“侦查计划取消。我们必须立刻加强大阵对古渊缺口的压制,并做好迎击归墟教新一轮进攻的准备。同时……”她目光转向灵眼室方向,“希望木小友能尽快带来转机。她拼死带回的‘坐标’和信息,或许是我们破局的关键,但前提是,她必须醒来,并且……我们有能力利用那些信息。”
压力如山,局势瞬息万变。归墟教步步紧逼,古渊危机持续恶化,而唯一的线索提供者却重伤昏迷。幻梦水泽,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各司其职。墨衍最后看了一眼灵眼室的方向,龙目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与青璃一同奔赴大阵核心。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必须守住这里,守住她拼死返回的这片土地,直到她醒来,直到……他们能并肩面对一切。
而此刻,灵眼温养室内。
乳白色的生命灵雾将木清颜温柔包裹。她仿佛沉入了最深、最宁静的梦境。心窍处,那近乎干涸的混沌灵泉,在外部精纯生命精华与内部残存本能的驱动下,如同龟裂大地渗入甘霖,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出一点点湿润的“泉意”。泉眼深处,那枚古渊法则碎片所化的星辰黯淡无光,却依旧顽固地悬浮着,维系着一丝与逆蝶之渊、与古渊的微弱联系。
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而是沉入了一种奇特的、类似“内观”与“记忆回溯”的混沌状态。昏迷前经历的恐怖空间乱流、逆蝶之渊的诡谲景象、记忆断层中的古老碎片、次级枢纽的冰冷抉择、以及最后那奋不顾身的修补与穿梭……所有的画面、感受、意念,如同走马灯般在混沌的意识底层回放、交织、沉淀。
与此同时,她眉心那抹淡薄的建木印记翠光,与灵眼的生命精华持续共鸣,仿佛在悄然修复着什么,又仿佛在唤醒某种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印记。
而在她破碎的经脉与枯竭的本源深处,一粒由她最后凝聚的那点“混沌本源精粹”残留下的、几乎微不可查的“种子”,正依托着外来的生命能量与内部残存的混沌道韵,顽强地、缓慢地……开始重新萌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全新“生灭循环”、“梦幻交织”、“寂灭归藏”意蕴的混沌灵光。
这灵光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坚韧与希望。
外界风云激荡,危机步步紧逼。而她,正在生死边缘,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至关重要的蜕变与复苏。醒来之时,或许便是拨云见日、扭转乾坤之始。但前提是,时间,要站在他们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