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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撞开院门时,马蹄踏碎青砖。

驿卒滚鞍落马,后背插着三支箭。他爬向书房门槛,血拖了一路。“世子爷……西北……粮仓……”话没说完,人咽气了。

洛景修冲出书房,靴底踩过血洼溅起暗红。他扯开驿卒衣襟,怀里掉出军报。羊皮卷浸透血,字迹模糊。

但最后一行清晰:粮仓遭焚,押粮军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四个字刺进眼底,像烧红的钉。

洛景修攥紧军报,指节绷出青白。他转身冲回书房,剑锋劈裂桌案。木屑纷飞中,他盯着软禁钟夏夏的暗阁方向。

铁门紧闭,锁链垂挂。

他一脚踹开铁门,锁链哗啦绷断。钟夏夏坐在墙角,长发散乱遮脸。听见动静抬眼,眼神平静得像早料到。

“你早知道。”洛景修嘶声说。

不是疑问,是肯定。钟夏夏没否认,只扯开衣领。心口刺青暴露在烛光下,北狄王室图腾泛着暗红。凤凰衔剑,剑尖滴血。

“我是狄王第七女。”她嗓音沙哑,“也是你父王埋了十三年的暗钉。”

她站起身,铁链拖地哗啦响。

“现在,信我了吗?”

洛景修剑锋抵住她咽喉,刀尖刺破皮肤渗出血珠。“暗钉?”他扯出个扭曲的笑,“所以粮仓位置是你泄露的?三千将士是你害死的?”

“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证据。”他咬紧牙关,“拿出证据,证明你没背叛大靖。证明这七年……我没救错人。”

钟夏夏盯着他眼睛,那双眼里翻涌着愤怒和痛楚。像受伤的狼,龇着獠牙却不知该咬谁。她忽然笑了,笑出眼泪。

“证据?”她扯开衣襟更深,露出刺青全貌。图腾边缘皮肤裂开,不是伤口,是埋着的油纸包。

她抠出油纸包扔过去,纸包落地散开。

里面是卷密信,字迹娟秀。洛景修认得那字——是他父王的亲笔。信上写着:夏夏,若景修怀疑你,给他看这封信。

下面详细记载十三年前那场交易。

靖国老王爷用三座城池换狄王一个女儿,不是为当质子,是为培养暗桩。这暗桩要潜伏北狄十年,窃取所有军机。

期限一到,暗桩可以回家。

但钟夏夏没回家,因为狄王发现了。他给她种下王室刺青,用血脉控制她。每月十五刺青发作,痛不欲生。

解药在狄王手里,所以她必须听话。

“粮仓位置不是我泄露的。”钟夏夏合上衣襟,“是你军中副将,陈平。他是狄王二十年前埋的暗桩,官至四品武职。”

洛景修瞳孔骤缩。

陈平,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七年前雁门关替他挡过刀,后背那道疤还在。这样的人……是暗桩?

“我不信。”他摇头。

“那就去查。”钟夏夏走到书案前,蘸着驿卒的血画地图。西北粮道,三十六处哨卡,每处标注守将名字。

她在陈平名字上画圈,圈外写:昨夜子时,此人私会狄军斥候。地点在黑风崖,见证者有三人。

“哪三人?”洛景修逼问。

“黑风寨的探子。”钟夏夏扔开笔,“你父王埋的暗桩不止我一个,整个西北都有。但大多数……已经被狄王拔除了。”

她抬眼看他,眼神疲惫。

“你父王临终前没告诉你这些,是怕你冲动。但现在是时候了——狄王要的不是西北粮道,是整个大靖。”

洛景修盯着血地图,脑中闪过无数片段。

父王那些反常举动,每月消失的夜晚,书房暗格里那些密信。还有临终前那句嘱咐:景修,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原来父王瞒着他这么多。

原来这江山早就千疮百孔。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嗓音嘶哑。

“我说了,你信吗?”钟夏夏扯嘴角,“七年前我说我是细作,你把我关进地牢用刑。五年前我说军中有内奸,你斥我挑拨离间。”

她走近两步,铁链哗啦拖地。

“洛景修,我只信你看见的。但有些东西……眼睛看不见。”

窗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亲兵冲进来跪地:“世子爷!东南急报!三州同时遭袭,狄军主力出现在江岸!”

果然。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西北粮仓是诱饵,真正杀招在东南。一旦江岸失守,狄军可顺流直下,直捣京城。

洛景修抓起剑冲向门口,又停步回头。

钟夏夏还站在原地,铁链拴着她脚踝。她垂着眼,长发遮住表情。像个囚犯,像个弃子。

像……七年前雁门关那个黑衣人。

“解开她。”洛景修下令。

亲兵愣住:“世子爷,这……”

“我说解开!”他吼出声。

亲兵慌忙找钥匙,铁链咔嗒打开。钟夏夏揉着红肿脚踝,抬眼看他。“放我走?”

“不。”洛景修走回她面前,“我要你戴罪立功。东南战事吃紧,我需要有人去西北收拾残局。”

他抓起她手腕,将半枚虎符塞进她掌心。

铜符冰凉,还沾着他的血。

“黑风寨有三千私兵,听这虎符调遣。粮道必须守住,否则东南将士会饿死。”他盯着她眼睛,“钟夏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钟夏夏握紧虎符,金属棱角硌疼掌心。

“若我失败呢?”

“那就一起死。”洛景修转身,“我战死东南,你殉国西北。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他说完冲出书房,脚步声远去。

钟夏夏站在原地,盯着掌心虎符。半枚铜符,半条生路。也或许是……半条死路。

亲兵低声催促:“夫人,该出发了。”

她抬眼,看见院中已备好马匹。黑马玄鞍,箭囊装满。还有件软甲,是她惯用的那套。洛景修连这个都记得。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她问。

“昨夜。”亲兵低头,“世子爷一夜未眠,亲手收拾这些。他说……您会用上。”

钟夏夏抚过软甲内衬,布料还残留他温度。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他给她包扎伤口时也这么细心。

那时他说:女孩子不该受这种伤。

她答:乱世里,谁管你是男是女。

如今乱世依旧,他们却变了。变成棋子,变成刀刃,变成这场棋局里的赌注。赌谁能活到最后,赌谁的心更硬。

她穿上软甲,束紧长发。

镜中映出她的脸,苍白憔悴。但眼神很亮,像淬火的刀。她抹掉嘴角血渍,转身走出书房。

院中站着九个人,清一色黑衣劲装。

是她麾下残存的死士,个个带伤但眼神坚毅。为首者抱拳:“公主,弟兄们只剩这些了。但够用。”

够用。

两个字,重如千钧。

钟夏夏翻身上马,握紧缰绳。“目标西北粮道,任务夺回控制权。遇敌……”她停顿,“格杀勿论。”

“诺!”

十匹马冲出世子府,踏碎晨露奔向北门。守城士兵看见虎符,默默打开城门。钟夏夏回头望了一眼,东南方向已升起狼烟。

战事开始了。

而她必须赢。

赢回粮道,赢回信任,赢回……活下去的资格。

马匹奔出十里,官道分岔。一条向西北,一条向东南。钟夏夏勒马停驻,望向东南方向。

天际浓烟滚滚,厮杀声隐约可闻。

“公主?”死士首领询问。

“走。”她扯动缰绳拐向西北,“别回头。”

马匹冲进晨雾,身后战火渐远。但有些东西,永远烙在心上。像那道伤疤,像那枚虎符,像那个人最后那句话——

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真是……蠢透了。

她抹掉眼角湿痕,策马狂奔。风撕扯长发,像要割断所有牵挂。这样也好,无牵无挂才能狠。

才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杀出一条血路。

西北地势渐高,空气稀薄。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哨卡。靖军旗帜残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

粮仓方向浓烟冲天,火还没灭。

钟夏夏下马检查尸体,伤口整齐划一。不是战场厮杀留下的,是处决。每个士兵都被割喉,手法干净利落。

内奸干的。“搜。”她下令,“找活口,找线索。”

死士散开搜索,很快在粮仓废墟里找到个幸存者。是个伙夫,腿被压断缩在灶台下。看见钟夏夏,他瞪大眼睛。

“夫……夫人?”

钟夏夏认出他,是曾给她做过饭的老王。她蹲下检查伤口,断骨刺破皮肉露出来。“谁干的?”

“陈……陈副将……”老王咳出血沫,“昨夜他突然带人进来,见人就杀。粮草泼了油,一点就着……”

“为什么?”

“不知道……只听他说……时机到了……”时机到了。

钟夏夏想起狄王那些密令,每月十五刺青发作时传来的。最近那条写着:凤凰涅盘日,麒麟踏云时。

当时她不懂,现在懂了。

凤凰是她,麒麟是洛景修。涅盘是死,踏云是亡。狄王要他们互相残杀,要靖国内乱。

好狠的棋。“还有活着的将士吗?”她问。

老王摇头:“都死了……要么被杀,要么烧死……陈副将走时说……说这是世子爷的命令……”栽赃。

钟夏夏握紧剑柄,指节泛白。陈平这步棋走得妙,烧粮栽赃,逼洛景修背上罪名。到时候东南战败,全可推给世子通敌。

一箭双雕,够毒。“公主,发现这个。”死士递来枚令牌。

青铜铸造,正面刻着狄王私印。背面有字:陈平已反,速杀。

是洛景修父王的字迹,令牌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埋了很多年,等时机启用。钟夏夏握紧令牌,忽然想起件事。

“老王,陈平往哪个方向去了?”

“黑……黑风崖……”果然。

黑风崖有条密道,直通狄军大营。陈平定是去会合,带路攻打下一个目标。必须截住他,否则整个西北防线会崩溃。

“还能走吗?”她扶起老王。

老汉摇头:“夫人别管我……快追……他走了不到两个时辰……骑的快马……”

钟夏夏撕下衣摆给他包扎断腿,绑紧止血。“躲好,等我回来。”

她起身挥手,死士集结。“黑风崖,截杀陈平。记住,要留活口——我要他亲口认罪。”

十匹马再次出发,冲向黑风崖方向。

山路崎岖,马蹄打滑。钟夏夏不断催促,鞭子抽出血痕。时间就是人命,晚一步可能满盘皆输。

日头偏西时,终于看见黑风崖轮廓。

悬崖高耸,栈道盘旋而上。崖顶隐约有人影晃动,不止一个。钟夏夏示意下马,徒步潜行。

死士散开包抄,她带两人摸上栈道。

木制栈道年久失修,踩上去咯吱作响。她屏住呼吸,每一步都小心。距离崖顶还剩十丈时,听见说话声。

“陈将军,王上等您多时了。”是狄军口音,生硬别扭。

“东西带来了吗?”陈平的声音,钟夏夏认得。

“带来了,王上亲笔密信。只要您拿下西北三关,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然后是纸张展开声。

钟夏夏探出头,看见崖顶站着五人。陈平穿着靖军副将盔甲,对面是个狄军斥候。另外三人是护卫,刀已出鞘。

机会只有一次。她甩出袖中飞刀,刀锋旋转射向狄军斥候!同时暴起冲出,剑光劈向陈平!

飞刀贯穿斥候咽喉,人仰面倒下。陈平反应极快,拔刀格挡。两刃相撞迸出火花,他看清来人愣住。

“夫人?”

“叛徒。”钟夏夏第二剑刺向他心口。

陈平后翻躲开,护卫围上来。死士从两侧杀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剑碰撞声在悬崖回荡,惊起飞鸟无数。

钟夏夏紧盯陈平,攻势凌厉。她剑法刁钻,专攻要害。陈平渐渐不支,身上添了数道伤口。

“夫人何苦?”他边挡边退,“世子爷通敌叛国已是事实,您何必为他卖命?”

“证据呢?”

“粮仓就是证据!”陈平嘶吼,“没有他手令,我哪来那么多火药?”

“手令可以伪造。”

“那虎符呢?”陈平扯出个扭曲的笑,“调开东路守军的虎符,可是世子爷亲手给的。现在东南空虚,狄军长驱直入——”

他故意停顿,欣赏她脸色变化。“您猜,这罪名……够不够诛九族?”

钟夏夏瞳孔骤缩,剑势一滞。陈平趁机反攻,刀锋劈向她面门!她侧身避让,刀尖划破肩头软甲。

血渗出来,染红衣料。“你说谎。”她咬牙。

“是不是说谎,您心里清楚。”陈平攻势更猛,“世子爷为什么娶您?真当是喜欢?不过是看中您北狄公主身份,好通敌罢了!”

字字诛心。钟夏夏想起新婚夜,洛景修掀开盖头时眼神复杂。

想起这七年若即若离,想起每次刺青发作他都不在。

想起……那枚虎符给得太轻易。难道真是圈套?

她晃神瞬间,陈平刀锋已到咽喉!死士首领扑过来挡刀,刀锋贯穿他胸膛。血喷出来溅了钟夏夏满脸。

温热的,腥咸的。“公主……快走……”死士倒下,眼睛还睁着。

钟夏夏盯着那具尸体,脑中某根弦崩断。她想起很多张脸,死去的死士,烧死的将士,还有东南那些可能丧命的百姓。

全都因为背叛。全都因为……这场肮脏的棋局。

“啊——!!!”

她嘶吼出声,剑光暴涨。不再是精妙招式,是纯粹杀戮。每一剑都用尽全力,每一剑都奔着夺命。

陈平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

“夫人饶命!”他跪地求饶,“我也是被逼的!狄王抓了我妻儿,我不听话他们就……”

剑锋停在他咽喉前半寸。

“所以你就害死三千将士?”钟夏夏嗓音嘶哑,“所以你就烧光粮草,让东南守军饿着肚子打仗?”

陈平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我有罪……我认罪……求夫人给我个机会,让我戴罪立功……我知道狄军很多秘密……”

钟夏夏盯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冷,像冰原刮过的风。

“好啊。”她收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平如蒙大赦,爬过来想抱她腿。但下一秒,剑锋贯穿他心口。从后背刺入,前胸透出。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为……为什么……”

“因为死人不会说谎。”钟夏夏拔出剑,血顺着剑槽往下淌,“也因为……我讨厌叛徒。”

陈平倒下,尸体滚落悬崖。很久才传来坠地闷响。

钟夏夏站在崖边,风吹起她染血长发。剩下两个护卫早已被死士解决,崖顶只剩自己人。但没赢的喜悦,只有疲惫。

像走完很长很长的路,却发现还在原点。

“公主,搜到密信。”死士递上从斥侯身上找到的羊皮卷。

展开是狄王亲笔,写给陈平的承诺。

事成之后封异姓王,赐三座城池。落款盖着狄王私印,还有行小字:

洛景修若死,赏金加倍。原来狄王要的不只是粮道,还有洛景修的命。

原来这局棋里,每个人都是棋子。包括她,包括陈平,包括那些死去的将士。

“收拾战场,回粮仓。”她收起密信,“把陈平的尸体带上,挂到营门示众。让所有人看看……叛徒的下场。”

死士领命处理,她走向栈道。下崖时腿一软,险些摔倒。肩头伤口崩裂,血浸透半边衣裳。

但她没停,一步步走下去。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疼。

但必须走。因为停就是死。

回到粮仓时天色已暗,老王还活着。看见陈平尸体,老汉老泪纵横。“夫人……给弟兄们报仇了……”

钟夏夏扶他坐下,检查断腿。“粮仓还剩多少粮食?”

“地窖里藏了些,没被烧。”老王指向废墟深处,“够五千人吃十天。”

“够用了。”她起身,“传令,召集所有残兵。清点人数,分发粮食。天亮前修整完毕,我们去夺回哨卡。”

死士领命散开,很快聚集起百余人。

都是劫后余生的伤兵,个个带伤但眼神坚毅。钟夏夏站在废墟高处,看着这些面孔。

年轻的,年老的,都有。都有家人等着,都有想回的家。

“我是钟夏夏,洛景修的妻子。”她开口,嗓音不大但清晰,“也是奉世子令,来接管西北防务的指挥官。”

人群骚动,有人质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她举起虎符,又展开狄王密信,“陈平通敌,烧毁粮仓。世子爷早有察觉,派我来清理门户。”

她停顿,扫视每一张脸。

“现在,愿意跟我夺回家园的,留下。想逃的,现在走——我不拦着。”

人群沉默片刻,有人转身离开。但更多人留下,握紧手中武器。最后剩下八十七人,加上她的死士,刚好一百。

“好。”钟夏夏点头,“那就让狄军看看,大靖儿郎……不是好欺负的。”

她开始分配任务,修复工事,布置防线。每个人都很疲惫,但没人抱怨。因为身后是家园,是亲人,是不能丢的土地。

夜深时,钟夏夏靠在残垣上休息。

老王挪过来,递给她半个馍。“夫人,吃点吧。”

她接过馍啃了一口,干硬噎人。但这是粮食,是活下去的希望。“谢谢。”

“该谢的是您。”老汉抹眼泪,“要不是您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钟夏夏没说话,只望着东南方向。

那里还亮着火光,战事未停。洛景修还在厮杀,还在为她争取时间。可她刚才……竟怀疑过他。

怀疑那个七年前捞她上岸的人。怀疑那个给她虎符的人。

“我真蠢。”她喃喃。“什么?”老王没听清。

“没什么。”钟夏夏起身,“我去巡夜,您休息吧。”

她提剑走向哨位,月光洒下来照亮前路。夜风很冷,伤口很疼。但心口某个地方,却慢慢热起来。

像冻住的冰,开始融化。她想起洛景修说: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当时觉得蠢,现在却想——若有哪天,牵他的手……好像也不错。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愣住。然后扯出个苦笑,继续往前走。有些路选了就不能回头,有些人遇了就不能放手。

那就走下去吧。走到无路可走,走到山穷水尽。

走到……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说一句:

洛景修,我来了。不是细作,不是暗钉。是你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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