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娘子闻言,眼中顿时浸满华彩,她揪着帕子,不胜娇羞道:“此事还需问过红娘子。”
褚济源心中一团火热,闻言暗自点了点头。眼见杯盏已空,他也不要人添酒,径直端过酒壶斟满,仰头便喝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过喉,他只觉得胸口那团火烧得愈发旺了些。
见他面上笑意盈盈,伺候的小娘子们只道他心情好,又趁机劝起酒来。
许鸣玉捧着酒壶走在灯火昏暗的廊庑之下,腰间银铃随着走动轻晃,铃声清脆。单薄的纱衣下,腰肢纤细,骨肉匀亭,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又往前走了几步,总算瞧见了坐在台阶上的丁海,许鸣玉脚步一顿,铃声戛然而止。
丁海手中捻着一块小石子把玩着,闻得动静便转过身来。瞧见来人心下一讪,只当没看见一般,又转过了身去。
许鸣玉眼中冷意消融,她换了副人畜无害的面孔走上前:“贵人为何独自一人坐在此处?”
丁海将手中石子抛远,也不看她:“我并非什么贵人,自然不能列席。小娘子不在席间伺候,怎有空出来?”
许鸣玉轻笑一声,随即蹲下身子,将手中酒壶放在他身旁。
丁海一愣,转过身只瞧见她纤长的眼睫,与眼角那一抹微微上挑的胭脂辉映,眼中带着的笑意尽显天真:“小娘子这是作甚?”
“一人枯坐在此,漫漫长夜岂非难熬?”许鸣玉笑看他一眼:“今夜月色极好,这酒便赠予贵人解解乏吧。”
说完,她福身一礼,转身离去。
丁海捏了枚石子在手中,许久未有动作。少顷,他丢掉石子,拍去手中灰尘,端起那壶酒仰头便灌下一口。
酒液淌过面颊,浸透衣领,他恍若未觉。
烈酒入喉,丁海只觉无比快意。
长风绕过廊庑,吹动许鸣玉身上的纱衣,她缓步走向雅间。
褚济源正翘首以盼,眼见那袭艳色裙摆出现在门口,眼中急色又添了一些。
他挥退一旁伺候之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走近的许鸣玉:“小娘子这是去何处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许鸣玉闻言低头一笑,声音似娇还嗔:“贵人急什么?奴家这不是来了吗?”
她走上前,又替他斟满酒,正要劝他喝,便见褚济源推来一只酒盏:“小娘子怎么尽劝我酒,而自己却不喝?”
面纱下,许鸣玉笑意即止,但很快便恢复正常:“罗浮春酒难得,贵人倘若给奴家喝,岂非是牛嚼牡丹?”
褚济源凑近许鸣玉,浊气喷在她颈间:“给你喝,如何能称之为牛嚼牡丹?”
他抬手为许鸣玉斟满,将酒盏推过去,澄澈的酒液中光影晃动,许鸣玉的神情顿时破碎在其中。
“怎么不喝?”褚济源盯着她。
许鸣玉挽起笑,她站起身端起酒盏,先款款行礼:“奴家谢过贵人赠酒。”
随即看向刘重谦:“听闻今日是您寿辰,奴家先敬您一杯。”
刘重谦方被伺候的小娘子灌下一杯酒,见许鸣玉站起身,心下不悦。
褚济源歪向刘重谦,低声斥责:“美人敬酒,岂有不喝之理?”
刘重谦已有些头晕,闻言只得摇举酒盏示意,随即仰头一口饮下。
许鸣玉面上笑意愈大,她侧过身,将酒盏置于面纱下,随即以宽大的纱衣衣袖遮挡,将酒尽数泼在了左侧肩上。
酒液顺着纱衣流下,随即被墨发遮挡。
褚济源扬声叫好,但眼前却有些模糊起来。
许鸣玉见状,又倒了盏酒递去他唇边:“贵人,奴家伺候您再饮一杯。”
褚济源顺从地张口,吞下酒液后,他靠向许鸣玉,在她耳边调笑道:“小娘子,我愿为你赎身......”
但他话未说完,便陷入黑暗,人事不知了。
许鸣玉嫌恶地推开他的脑袋,见刘重谦也已在强弩之末,她沉着开口:“二位贵人似乎都吃多了酒,不知咱们竹园可有供他们短暂休息之处?”
她今日在席间出尽了风头,自然有人眼红,几人皆低着头沉默地擦手,并不回答。
许鸣玉见状也不恼,只开口道:“今夜二位贵人身旁自然离不得人,倘若今夜咱们伺候好了,明日未必没有脱离这苦海的机会。而我今日才入得竹园,暂且不愿离去,这伺候的功劳,我自也不会与你们抢。”
有人半信半疑道:“你会那么好心?”
“如你所见,”许鸣玉看向她:“我有能耐哄得贵人高兴,今日哄得,明日亦是,那我何不挑个合心意的?”
众人闻言,起初觉得她狂妄,后来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房中沉默许久,有一名小娘子站起身:“竹园有几间空置的厢房,可以容二位贵人休息。”
“那还不帮忙将人搬过去?”许鸣玉淡声吩咐。
刘重谦觉得脑袋昏沉、舌尖麻痹,倒在床榻上之时,眼前顿时天旋地转。
头顶的帷幔似要将他整个吞没一般,他强撑着撇开视线,口中沉沉喘气,口涎自嘴角蜿蜒而下。
不远处,许鸣玉正着腰,将桌上新烛点燃,烛火跳动着,照亮她眼中肃杀之色。
刘重谦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突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他挣扎着想站起身,但手臂上却半点力气也无,喉间呜咽,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鸣玉闻得动静,站起身,执着烛台走近。
刘重谦觉得烛火晃眼,但麻沸散起了效,身子已不受自己控制,眼皮颤抖着,尚不能完全阖上。
许鸣玉将烛台置于床榻旁的几案上:“叔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刘重谦心竭力睁开眼,眼中震惊与恐惧无处可藏。
许鸣玉缓缓解下面纱,执起剪子剪去烧长了的烛芯,轻笑道:“叔父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你......”刘重谦手下用力,可下一刻却又倒在了床榻上,形容顿时狼狈不堪。
“我什么?”许鸣玉把玩着手中朱红色的面纱:“你杀我父亲之时,便未曾想过会有今日?”
刘重谦狠狠闭了眼。
许鸣玉从小腿上取下一早便准备好的匕首,揭开刀鞘的瞬间,寒芒凛冽。
刘重谦涨红了脸,他手掌紧攥着身下被褥,勉力躬起身子,目眦欲裂道:“你......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