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樱……”许鸣玉心中惊颤,嗓子有些哑,她稳着手端起一边的冷茶饮了一口,随即高声道:“春樱——”
春樱本在厨房打算做些可口的饭菜给许鸣玉送去,她心中不安,闻声便忙放下菜刀,朝着书房赶去。
在门口与吴勇相遇,二人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紧张之色。
书房中,许鸣玉已撑起身子,用粗枝支撑着,快走到门边儿了。闻得外面匆匆的脚步声,她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书房门便被推开。
春樱上前搀扶住她:“小娘子,发生何事了?”
许鸣玉看着二人,神情坚定:“吴大哥,你们得尽快离开兰县,你今日便去衙门办路引吧。”
“为何?”吴勇不解:“您可是在这案卷中,发现了什么线索?”
许鸣玉稳了稳心神:“兰县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阴谋,这儿没有人可信!”
“此事,咱们在淮县便已知晓了,”春樱揽住许鸣玉的肩膀,低声安慰:“但无论如何,刘大人会相助的,不是吗?”
“他……”许鸣玉话音未落,便被从外而来的吴谋打断。
“有人将这个放在了门口。”吴谋手中拎着一个食盒,眉心已拧紧:“方才有人敲了门,我去应门之时,又空无一人,唯有这个食盒在。”
“打开。”许鸣玉揪紧了手中粗枝,掌心被抵得生疼,背上衣衫已汗湿一片。
吴谋闻言,将食盒盖子揭开,只见其中躺着一个盘子及一个汤盅。
“茴香豆,当归炖鸡……”吴谋看着桌案上孤零零的两道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鸡汤凉了,上面满是浮油,叫人看着便失了胃口。
“刘大人离去之时,说会为您送些肉菜来补补身子,”春樱抵掌而笑:“这鸡汤凉了,我拿去厨房热一热再给您用。”
“不是刘重谦送来的。”许鸣玉轻声一句:“送菜之人并非要我补身子,而是要我回家去。”
吴勇闻言,脑海中灵光一闪:“茴香,当归!”
回乡,当归。
春樱只觉得浑身都起了战栗。
许鸣玉沉沉出了口气:“兰县,无人可信,刘重谦亦是。”
面前三人顿时睁大了眼。
“案卷上的墨,是十两一块的惜今朝,凭刘重谦的月俸,怕是一年都买不了一块。”
“可能……可能是别人送的,小娘子,您怎能仅凭一块墨锭,便认为刘大人并非好人啊!”春樱急道:“自从咱们来了兰县,这宅子与吃用,都是刘大人的,他对您当真是关照有加。”
“这墨锭,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许鸣玉看着春樱:“整个大齐,惜今朝不过百余块,泰半在高门大户手中,刘重谦不过小小主簿,如何能与之结交?至于宅子与吃用,吴大哥。”
“小娘子,您吩咐。”吴勇上前一步。
“请你留意这处院落四周可有人盯梢。”许鸣玉轻声一句,却叫几人毛骨悚然。
“我……我觉得还是有些牵强。”春樱一屁股坐在杌凳上:“刘大人定然也有真才实学,否则如何能与许大人成为挚交好友?”
“我父亲在县令任上十余年,政绩卓着,也深受百姓爱戴,官场若当真公正,便不会叫他一直不得拔擢!”许鸣玉说到最后已有些恨意在:“论才学、官职,刘重谦都比不上我父亲,既如此,他以什么与高门显贵结交?”
众人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
良久后,春樱抬起眼,轻声问道:“那咱们还查许大人的案子吗?”
“查啊,只要我一日未死,我便要继续查!”许鸣玉喉间有些哽咽,她眼底蓄了些泪,心中酸涩难言:“但请你们,不要再为我涉险。”
“许大人于我兄弟二人有恩……”
吴勇话未说完,便被许鸣玉扬声打断:“还完了!”
“小娘子,”春樱重又站起身来:“您别赶我走,我陪着您。”
“你们离开这儿,”知晓他们定然不会那样轻易听话,许鸣玉扯起笑:“先莫要着急拒绝我,听我说。”
……
夜色已深,更夫打着梆子经过,更声传出老远。
谢珩戴着斗笠从小巷子中走出来,见四下无人,这才翻过院墙,进入官驿。
裴闻铮应是已沐浴完,长发以一根发带松松束着,披着件外裳站在书案后,手中狼毫泼墨,一副好字须臾即成。
“大人。”谢珩轻敲门扉,在门外压低了声音。
“进来。”裴闻铮执着笔,左手负在身后,见谢珩推门而入,他将手中毛笔架在砚台上:“何事?”
“派出去的人传回了消息。”谢珩先抱拳躬身行礼,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捧着呈上:“您过目。”
裴闻铮伸手接过,将封口撕开,取出信纸。
看到最后,面上已落了丝笑意。
“看来进展十分顺利。”谢珩从果盘中拿了颗果子,在衣袖上擦了擦,便放入了口中。
一口咬下,酸甜混合着果香在口中晕开,他皱了眉:“兰县就没有不酸的果子。”
裴闻铮看完,将信纸凑近了烛火,瞬间便烧成了灰烬:“他果然上钩了。”
谢珩又咬了口果子,含糊道:“谁上钩了?”
裴闻铮看他一眼,难得没有挖苦:“褚济源。”
“属下不明白。”
“你应当知道我的一举一动,皆在褚济源的监视之中。”裴闻铮脚尖一动,从案后绕了出来:“若你是他,见我遣人往京城呈送奏折,你会如何反应?”
谢珩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即不确定道:“设法阻拦?”
“不错。”裴闻铮轻笑一声:“他派人追出兰县,在沥州府外不远处劫走了奏折,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此举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裴闻铮见谢珩神情有些茫然,便也不卖关子了:“我在奏折中对他极尽赞美,你说,他瞧见后,可会对我放松警惕?”
谢珩眼前一亮:“属下明白了,您这招可真是高明啊!”
“派出去的人可曾找到簪莺?”裴闻铮对他的溜须拍马丝毫不以为意。
谢珩闻言,忙将口中的果肉咽下:“有消息称,他们在沥州县找到了一名与她形容十分相近之人,可此人十分谨慎,咱们的人尚未能确定她的身份。”
“抓紧些,”裴闻铮抬起眼:“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是!”
“刘府别院,可有什么动静?”
“许小娘子的随从今日前往县衙,似乎是去办了路引,大约是要离开兰县了。”谢珩有些疑惑:“不知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倒不是个蠢的。”裴闻铮低声一句,嘴角隐隐勾起来:“继续盯着,他们出城后,再来报与我知晓。”
“属下领命,”谢珩眼珠一转:“不过大人,您为何如此关心许小娘子?”
裴闻铮淡淡瞥去一眼。
谢珩低下头,讪讪道:“您就当属下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