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一连摆了几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已比了个遍。
本对谢珩的武艺持怀疑态度之人,在见识到他三招之内连胜所有比试之后,总算是心悦诚服了。
不过短短几日,姑苏城来了一名武艺极高的京城人士,摆擂台、设赏金,独孤求败的消息已然不胫而走,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围观。
每日晌午未至,高台四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说,附近视野好些的茶楼,也是宾客满座,就等着看何人能在谢珩手下讨着便宜。
甚至谢珩落脚的客栈也为人所知,常有人为一睹他风采,登门拜访。
谢珩为此不甚其扰,但为了顺利与宋含章一行汇合,也只能暂且忍下。
消息传开是好事,只是等了几日,仍不见他们的踪迹,许鸣玉的心是一日沉过一日。
想来,凭宋含章对谢珩的了解,只要进了姑苏城,听说此事,应当就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认出他来,怎么会至今毫无动静?
莫非,他们还没到姑苏城?
但不应该啊!
从京城到姑苏城,路上快马加鞭,总共用了十日的时间,而庐州到姑苏城,至多不过十日路程。
还是说,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耽搁了?
许鸣玉向来周全,当即修书一封送回京城,将眼下的情况尽数告知于裴闻铮,请他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
必要时,可命人提前守在京城各个城门外,行拦截之举。
这日天气不佳,一驾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姑苏城,几名身着寻常劲装的随从跟在后面入了城。
吴勇自辕座上探出脑袋,朝后望去,眉眼中一派凛冽之色。
吴谋平稳地驾着车,见状无奈道:“兄长,你疑心了一路了,可曾瞧见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跟踪咱们?”
吴勇缓缓收回视线,在辕座上坐好,笃定道:“可我当真感觉到了。”
吴谋面皮一紧,他回身看了车厢一眼,低声道:“或许宋大人的失踪,让你疑神疑鬼了吧。我也观察了一路了,可是半个人影都未曾见到。”
见吴勇不搭话,他又不死心地开口:“倘若有人跟踪,那他们定然别有目的,要么为财、要么害命。可我们千里迢迢从庐州来到姑苏,这一路分明风平浪静!途中那么多机会,为何不动手?”
吴勇无言以对,只能语焉不详道:“还是小心为上。”
同行的还有柔弱的女子与稚童,一连赶了十余日的路,风餐露宿的,不用想也知道吃了许多苦。吴勇担心她们受不住,便命吴谋寻间客栈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
几人扮作随家中主母去往京城探亲的仆从入城,孙翮妻儿是主子,簪莺是贴身婢女,而吴勇等人则是随行护卫。
姑苏城富庶,常有人出行排场极大,司空见惯之下,他们这一行人自然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甫一踏进房门,簪莺脱了力一般,险些倒下,还是孙夫人扶了她一把,关切道:“簪莺,你没事吧?”
簪莺勉力站稳后道了声谢,抬起眼,只见她面颊深深凹陷,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
回身望向吴勇,她虚弱道:“吴大哥,你可曾往京城去信?”
“去了,”吴勇颔首:“我在信中简明扼要地写清此前发生之事,还有……还有宋大人失踪一事。眼下我们不可在一个地方久留,故而京城才未有回信送来。但裴大人与我家小娘子皆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们定然会想到法子去寻宋大人的行踪的。”
吴谋看着簪莺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心下虽然沉重,但仍是故作轻松地附和道:“我兄长说得不错,且宁波府那儿,咱们也留了几人继续寻找宋大人的下落。说不准等我们顺利回到京城,就能听见好消息了。”
“但愿如此。”簪莺的眼神有些空洞,她缓缓在桌案旁坐下:“宋大人是个好人,好人总能有好报的。从兰县到京城这一路上,他对我照顾颇多,我还没与他道谢呢。”
她似是说给众人听,又似自言自语:“他武功那么高,定会安然无恙的。”
吴勇闻言,心下颇为酸涩。少顷,他故作平静道:“都饿坏了吧?我去吩咐小二备些饭菜送来。”
“我与你一道。”吴谋紧跟着转身:“还要让小二备些热水,洗个热水澡松快松快,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才好。”
二人走下楼,快步行至堂下,确认簪莺没有跟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瞧见了凝重之色。
堂下有几桌客人,吴谋便将吴勇拉到一旁,他双手怀抱着胸膛,想起那晚林间纷乱的打斗痕迹,突然不确定道:“兄长,你以为宋大人还活着吗?”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两日,咱们将那片林子搜了个遍,并未发现他的踪迹。”吴勇看他一眼:“须知他能耐远在你我之上……或是为了将人引开,给咱们充足的时间赶路罢了。”
“言之有理。”吴谋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若真是如此,咱们留了人接应,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吴勇见他仍是愁眉不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吃饭。”
二人行至柜台前,让掌柜的备几道干净可口的饭菜送去簪莺房间,随后又要了几道菜,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几名随从喂完马儿后,便来此与两人会合。
几人刚刚坐定,便见身后的食客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筷,随即起身兴冲冲地离开。
吴勇抬眼望去,只见长街上的人都跑了起来,但观其面色,又有说有笑的,不似危险来临,倒像是有什么庆典,百姓都赶着去瞧热闹的模样。
正巧小二前来上菜,吴勇抬手将其拉住,冲外头一抬下巴:“城里发生何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小二往外瞧了一眼,见状顿时反应了过来,当即殷勤道:“几位客官初来我姑苏城,自然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咱们这儿来了位能人,他武功奇高,据说从无败绩!”
“哦?”吴勇眯了眯眼。
“为求一败,此人在城中设了擂台,日日都邀习武之人切磋呢!”小二伸出手指比划:“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日不多比,就比试两场。但凡有人能接住他十招,赏十两纹银。能赢过他的,赏这个数!”
吴谋看了小二一眼:“五十两?”
“小瞧他了不是,”小二卖够了关子,嘿嘿一笑:“赏银五百两!”
“五百两?”有随从惊呼:“还真是财大气粗。”
“谁说不是呢?”小二无奈摇了摇头:“若非我手无缚鸡之力,否则也是要上台与之比划比划的。不过看几位客官的打扮,应当也是习武之人,不趁此机会去讨教一二?”
吴勇闻言,面上一讪:“不了。”
“为何?五百两呢!”小二诧异道:“在咱们这儿,能买一座两进的宅子了!”
“我等急着赶路,便不凑这个热闹了。”吴勇微微一笑:“倘若他日后能将擂台摆至京城,那我少不得去讨教一二。”
“他本就是……”
话音未落,便听见掌柜的扬声道:“顺子,快将饭菜抬到二楼去,客人等着呢!”
“来了!您几位慢用。”小二欠身与吴勇几人告了个罪,随即转身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