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勇跟着许鸣玉在京城客居了半年有余,对人与事自诩也有一定的了解,可他想了又想,确信除了谢珩以外,再未听说过京城还有哪位姓谢的高手。
可谢珩在裴大人身边当差,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姑苏城,甚至还大摆擂台,四处寻人切磋?
顺子见他神情变了几变,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何处不妥吗?”
“不是,”吴勇回神,当即扯出一个笑:“世间高手如云,自是人外有人,我自诩功夫平平,便不上赶着去丢人现眼了。”
顺子闻言,自是一脸可惜,他迎来送往的,行事也极有分寸。见吴勇这儿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便搓了搓手,随即转身欲往客栈里走去。
吴勇抬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向顺子离开的方向,扬声:“小二哥!”
顺子一脚搭在台阶上,怔愣了下:“客官,你还有何事吩咐?”
“你可知那人名姓?”
“谁?”顺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少顷才反应过来他问得是谁:“那人只透露了姓氏,未曾透露全名。”
吴勇点了点头,闻言不再多问,暗骂自己想太多。平白无故的,谢珩来姑苏城作甚?
见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顺子挠了挠头,一脸歉疚:“或许透露过,但小人没记住,那日前去凑热闹,小人只顾着看他利落的身手,还有手中那柄宝剑了。”
吴勇听着他言语中由衷的钦佩,面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来。
顺子还以为他是在笑自己,当即红了耳朵:“当时小人站得远,甚至都没看清他的面容,只记得他高高束起的马尾,在一招一式之下显得尤为潇洒!”
马尾?
吴勇顿时笑不出来了。
姓谢、身手利落、束着高马尾,这些特征怎么听怎么像谢珩!
恰巧吴谋带着簪莺几人出来,吴勇上前一把揽过吴谋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带到一旁。
吴谋一脸莫名:“发生何事了?”
“咱们得晚些启程了。”
“为何?”
吴勇抬眼,正色道:“我怀疑谢珩在姑苏城。”
“什么?”吴谋一惊,察觉自己反应过激,当即压低了声音:“这怎么可能?”
吴勇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咱们有法子确认。”
***
不远处,一间汤饼摊里头,面对面坐着两名身着粗布衣裳的男子。
只见二人其貌不扬,瞧着便似寻常路人一般,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二人的太阳穴较常人饱满许多。
这是习武之人的特征。
正对着客栈的男子自远处收回目光,疑惑道:“怎么又将马车卸了?”
对面那人显然更沉稳一些,他往口中扒了一大口汤饼,含糊道:“见机行事即可,反正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他们往京城递的信,都劫下来了吧?”
“幸不辱命。”男子一笑,想起什么又收敛了笑意:“大人,你可曾听说有位姓谢的京城人士,在姑苏城中摆擂台,设重赏,与人切磋?”
“城中人议论纷纷,我想不听闻也难。”他抬眼,不悦道:“怎么,你也想去碰碰运气?”
被看穿了心思,男子干笑一声:“属下早便掂量过自己的斤两,赢面甚小。但大人您武艺精湛,何不试试?赢了那姓谢的,赏银可有五百两呢!”
那人没说话,自顾自吃完了碗中的汤面,将筷子往桌上一拍。
男子浑身一颤:“大……大人,可是属下说错什么了?”
“你还真是个蠢的。”他随意抹了抹嘴,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桌面:“这些时日来,咱们行事隐蔽,唯恐叫那几人发现端倪。你眼下怂恿我去与人切磋,是怕自己办好了差事?”
“属下不敢!”男子忙俯身告罪,面皮紧绷着,显然是心生了惧意。
“凡事动动脑子!”
“是,属下谨记。”
那人眼中难掩嫌恶之色,他转身,见客栈外已不见了几人的踪影,顺子正牵着马儿往后头的马厩走,便知吴勇一行人今日不动身回京了。
周遭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
他定睛瞧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眉心一拧:“你方才说,在姑苏城中大摆擂台之人姓什么来着?”
“谢,那人姓谢。”
眼皮一抬,那人眼中落着些许兴味:“我记得,裴闻铮身边有名心腹,也姓谢?”
“不错,听闻此人武功奇高……”
在那人饶有兴致的眼神中,对话戛然而止。男子斟酌着言辞:“您以为摆擂台的那人,是裴闻铮的人?”
“不是最好,倘若是的话,”那人眼神陡然凌厉:“那就不大妙了!”
***
今日,谢珩依旧无功而返。
客栈房间里,许鸣玉临窗而坐,对上谢珩饱含期待的目光时,她缓缓摇了摇头。
一连等了几日,她也不曾等到簪莺一行人闻讯而来。
计划落空,用晚膳时,二人都有些沉默。
许鸣玉扒拉着碗中的米粒,眉心微蹙:“这样不行,咱们得想个旁的法子了。”
“嗯。”谢珩也无甚胃口:“小娘子可有什么想法?”
少顷,许鸣玉将碗筷放下,低声道:“我暂且也没什么头绪。”
“实在不行,还有裴大人,”谢珩见她脸色不好,出言安慰:“他定然有法子将他们拦在京城外。”
许鸣玉沉默片刻:“但愿吧。”
入了夜,许鸣玉辗转难眠,挣扎半晌,仍是了无睡意。
左右睡不着,她便披衣下床。案上还摊着几张宣纸,上头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但字上又打着大大的叉。
许鸣玉执起火折子,将蜡烛点燃,烛光融融,顷刻间便照亮她眼中的焦急与不安。
倘若裴闻铮所料不错,这是场处心积虑的构陷的话,那要让这场构陷折在京城外,难度太大了。
但又不知簪莺一行人到了何处,现下所做的一切与大海捞针无异。
她不错眼地看着宣纸上满是漏洞的计划,整个人如同跌入冰窖中一般。
身后未曾掩实的窗叫夜风吹开,烛火顿时不稳,许鸣玉见状,忙趿着绣鞋上前,将窗紧紧阖上。
就在此时,门扉被缓缓敲响。
“咚,咚,咚……”
寂静的夜将声响放大,一下下的敲门声如同敲击在心尖上一般,令人汗毛直立。
许鸣玉端着烛台站在原地,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质朴的门。
她在姑苏城无亲无友,怎会有人深夜来访?
手边没有趁手的利器,许鸣玉随手执起卸下的银钗,反手紧握着。
目光中一派肃杀之色,红唇一张一合:“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