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腰间佩着一柄式样古朴的长剑,气息沉稳内敛。
但细看之下,面色隐隐透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正是墨家顶尖高手、剑客高渐离。
他的一只手紧紧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似乎在强忍着伤痛。
一位气质温婉、身着一袭素雅月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雪女,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老者。
老者白发苍苍,面容清癯,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手中习惯性地把玩着几个精巧无比、机关联动的木块,正是墨家机关术的泰斗班大师。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穿着墨家标志性麻布服饰的年轻弟子,个个神情紧张,护持着一个简易的担架。
担架上,一位面容姣好却毫无血色的女子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正是医仙端木蓉。
她身上盖着薄毯,但仍能看出胸腹间包裹着厚厚的、隐隐渗出血迹的绷带,显然伤势极重。
再稍远些,一个面容朴实、带着几分江湖气的中年人(应是盗跖)领着一个眼神灵动、透着几分机灵劲儿的孩子(天明),也关切地望着这边。
较远处,却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
高渐离上前一步,强忍着伤势带来的不适,对着堂内众人,尤其是居中主事的沈落雁,郑重地抱拳拱手。
声音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沙哑和难以掩饰的急切。
“在下墨家高渐离,携墨家众弟子冒昧来访。听闻长安逸长生道长有通天彻地之能,尤擅回春妙手。
我等挚友端木蓉姑娘,于日前遭遇强敌,身受极重内伤。
腑脏受损,经脉紊乱,至今昏迷不醒,寻常药石罔效,已是危在旦夕!
恳请道长慈悲,施以援手,救蓉姑娘一命!大恩大德,墨家上下永世不忘!”
他言辞恳切,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堂内急切地搜寻,试图找到那个传说中的身影。
沈落雁看着眼前这一群显然经历了艰苦跋涉、人人带伤、忧心如焚的墨家众人,心中那点因步惊云而起的无奈更添了几分沉重。
她注意到担架上端木蓉那毫无生气的脸庞和微弱的气息。
也感受到高渐离、班大师等人眼中深切的绝望与最后一线希望交织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
用尽可能平静而清晰的语气,将刚才对风云二人说过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
“各位墨家朋友远道而来,辛苦了。在下沈落雁,暂为红尘卦堂主事。逸道长他……今日清晨确已离开长安城。”
她顿了一顿,清晰地解释道:“道长行前曾卜得一卦,卦象显示,今日将有两拨人分别从不同方向前来卦堂寻他。
一拨来自大汉,一拨来自大秦。道长有言在先,谁先到,他便先去另一边。
方才,已有来自大汉的客人先一步抵达……”
她目光示意性地扫了一眼街角那口醒目的寒棺,“故道长他……应已前往大秦境内了。”
“什么?!”
沈落雁话音未落,大铁锤那如炸雷般的声音便轰然响起。
他本就焦急万分,一听逸长生竟去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巨大的铁锤被他单手抡起,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颤。
“去了大秦?!我们墨家兄弟听说他在大唐搅动风云,拼死拼活,从大秦千里迢迢护着蓉姑娘赶到这长安,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倒好,前脚我们刚到,后脚你就说他扭头去了大秦?!这算什么道理?!耍我们墨家玩呢?!
蓉姑娘现在命悬一线,气若游丝,等不起啊!不行!今天必须……”
他性子本就火爆耿直,此刻急怒攻心,眼看最后的希望似乎要破灭,哪里还顾得上许多。
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呼劲风就朝沈落雁抓去,试图将她拉过来问个清楚明白,或者逼她说出道长具体去向。
“大铁锤!住手!”
高渐离虽也心急如焚,但比大铁锤冷静得多,加之受伤在身反应稍慢,此刻再出声喝止已然慢了半拍。
雪女也惊呼出声:“铁大哥不可!”
然而大铁锤情急之下,动作迅猛无比,眼看那粗壮的手臂就要触及沈落雁的肩膀。
“哼!又一个冥顽不灵!”
一声冷峻威严、如同寒冰坠地的冷哼骤然响起。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大铁锤的怒吼和众人的惊呼,直透人心。
站在星图旁,仿佛与世无争的袁天罡,身影如同瞬移般再次鬼魅地出现在沈落雁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如同石刻般的老道面容,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出一丝不耐。
面对大铁锤那如同攻城锤般撞来的庞大身躯和蕴含巨力的手掌,袁天罡只是看似无比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袍袖轻拂,对着冲来的大铁锤,同样是一记轻飘飘的挥掌动作。
这动作不疾不徐,甚至显得有些缓慢,仿佛只是驱赶一只恼人的飞蝇。
啪!
一声清脆响亮、如同金玉交击的耳光声,再次无比清晰地响彻在红尘卦堂的门前。
大铁锤那带着铁锤一起重逾五百斤、狂猛前冲的庞大身躯,如同被一只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巨掌迎面拍中。
他那充满力量感的冲势瞬间被强行逆转,整个人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大铁锤重重摔落在卦堂门外街道中心,离步惊云先前摔倒的位置不远。
他半边脸颊瞬间高高肿起,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竟一时无法爬起,眼中充满了茫然与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可是天生神力,修为也达到了大宗师初阶的境界。
一身横练功夫刀枪难入,在这看似普通的老道面前,竟如同三岁稚童般不堪一击。
那股力量,浩瀚如海,精妙入微,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