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沈沧澜口中吐出的这个词，让密室内的气氛骤然一凝。顾宴和林晚都皱起了眉头，不解其意。
“不是真正的葬礼。”沈稷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深沉，“而是一场戏，一场演给‘归零’组织，也演给所有潜在关注者看的戏。”
他目光扫过林晚怀中的银色箱子，又看向顾宴：“‘归零’这次伏击失败，损失了一支精锐小队，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像最警觉的毒蛇，潜伏在暗处，等待下一次机会，或者……发动更无差别、更疯狂的报复。我们必须主动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以为‘威胁’已经解除，或者‘目标’已经转移的机会。”
“您是说……假死？或者，假装我们已经交出了存储卡？”顾宴若有所思。
“更准确地说，是让‘最重要的载体’消失，同时，让‘最关键的知情者’暂时退出他们的视线。”沈沧澜接口，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上的计划草案，“我们需要制造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意外，让那个存储卡，连同顾宴和林晚，在一次‘不幸的事故’中，彻底‘消失’或者‘重伤失联’。而真正的存储卡和你们两人，则会在最严密的保护下，转入绝对的地下状态，执行‘曙光’计划的核心部分——将证据拆分、加密，通过多条独立且绝对安全的渠道，递交给不同国家、不同领域的可信赖的正义力量手中。”
“拆分？多渠道？”林晚有些惊讶，“为什么不集中交给一个最强大的力量？”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沈稷沉声道，“‘归零’的能量超乎想象，谁也无法保证某一个环节绝对安全。拆分、加密、多渠道同步递送，可以最大程度降低被拦截或破坏的风险，也能在‘归零’试图掩盖时，形成多点开花的局面，让他们顾此失彼。而且，不同渠道的接收方彼此独立，甚至可能互不知情，这样即使某一方被渗透或施压，也不会导致全盘崩溃。”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谨慎的计划！用一场假死\/失踪的戏码，金蝉脱壳，然后化整为零，将“核弹”分散投送出去！
“那场‘葬礼’……具体怎么做？”顾宴问出了关键。要让“归零”这样的组织相信，绝非易事。
沈沧澜详细阐述了初步构想。
首先，需要一次足够“合理”且“惨烈”的“意外”。比如，顾宴和林晚在前往某个“秘密会面地点”（实为陷阱）的途中，遭遇“o.S”残余势力或“归零”外围人员的“报复性袭击”，车辆发生“爆炸”或“坠崖”。现场要布置得足够逼真，要有“无法辨认的遗体残骸”（使用替代品和生物信息伪装），要有“确凿的”目击证人和“客观的”调查结论（沈家和顾家会暗中操控部分环节）。
其次，在林晚和顾宴“出事”的同时，医院这边也要有相应的“连锁反应”。比如，一直昏迷的林正雄，因为“孙女噩耗”的“沉重打击”，“病情急剧恶化”，最终“抢救无效去世”。当然，爷爷会被秘密转移至沈家掌控的、医疗条件更好的隐秘疗养地，真正进行深度治疗和康复。
这样一来，在“归零”组织的视角里：最关键的证据载体（林晚和顾宴）死了，最重要的潜在证人（林正雄）也死了。所有的直接威胁似乎都清除了。即使他们仍有疑虑，也会因为失去了明确的追踪目标，而暂时放松警惕，或将注意力转移到应对沈家和顾家可能的报复上。
而这，正是顾宴和林晚转入地下，执行“曙光”计划的最佳窗口期。
“这场戏，需要很多人配合，而且风险极高。”沈青山沉声道，“一旦被‘归零’识破，他们可能会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所以，细节必须完美，信息必须单向隔离。”顾宴已经进入了状态，大脑飞速运转，“参与假死计划的核心人员必须绝对可靠，且彼此不知道全貌。对外的信息释放要有层次，有真有假。比如，可以让部分顾家和沈家的次要成员，表现出真实的悲愤和报复意图，迷惑对方。”
林晚听着他们的讨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要假装自己和顾宴死了，要假装爷爷“去世”……这需要极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尤其是对爷爷。
“爷爷他……真的能承受这样的‘消息’吗？”她担忧地问。
沈稷看着她，眼神温和：“孩子，这也是为了保护他。在疗养地，没有外界的纷扰和威胁，他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而且，我们不会让他知道‘真相’，只会让他处于深度安眠的治疗状态，直到一切尘埃落定。等你们回来，再亲自告诉他好消息。”
计划在极度的保密和高效中迅速推进。
沈家动用了尘封多年的、连“o.S”和“归零”都未必知晓的隐秘资源和人脉。顾宴则动用了自己独立于顾氏集团之外的、绝对忠诚的核心班底。
三天后，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同时登上了本地社会版和国际某些特定情报圈的隐秘频道：
“顾氏集团继承人顾宴及其女友林晚（振阳武馆惨案受害者家属），于昨日傍晚前往邻市途中，遭遇不明身份武装分子袭击，车辆爆炸坠入山崖，现场发现部分残骸，经初步dNA比对，确认为两人……顾氏集团及林晚家属悲痛欲绝，强烈要求警方彻查……”
“……另讯，此前因武馆坍塌及孙女失踪而深受打击、一直昏迷的振阳武馆馆主林正雄老先生，因突发多器官衰竭，于今日凌晨在市一医院抢救无效去世……”
两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在本市乃至更广的范围内掀起了巨大波澜。顾氏集团股价震荡，各方势力反应不一。慕容博案似乎随着关键人物接连“死亡”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沈家和顾家“悲愤交加”，公开悬赏缉凶，私下里却按照计划，开始操办“葬礼”。
一场肃穆而低调的“联合葬礼”，在沈家一处隐秘的墓园举行。来宾不多，但都是最核心的知情者和配合者。两具覆盖着国旗（因涉及袭击案）的棺椁并排摆放，里面自然是空的。
林晚和顾宴，此刻正身处千里之外、深藏于西南某处大山腹地、由沈家经营了数代人的绝对安全基地内，通过加密线路，沉默地看着葬礼的实时画面。
画面里，沈青山作为“家属代表”，神色悲恸地致辞。沈稷和顾明渊（顾宴父亲也被部分告知了计划，并同意配合）站在一旁，面容沉痛。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林晚的眼泪无声滑落。即使知道是假的，但看到自己的“葬礼”，看到爷爷的“讣告”，那种感觉依旧锥心刺骨。她紧紧握着顾宴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顾宴同样心情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戏已开场，再无退路。
葬礼结束后的几个小时。
安全基地的指挥中心内，气氛肃穆。“曙光”计划正式进入核心执行阶段。
经过沈家最顶尖的密码专家和国际盟友的协助，存储卡内的“归零”协议核心数据被成功拆分成七个独立且高度加密的数据包。每个数据包都包含了足以对“归零”网络造成重创的部分关键信息，但又都不完整。
七个数据包，将通过七条截然不同、彼此独立的“信使”渠道送出。
第一条渠道，由沈沧澜亲自负责，通过沈家经营百年的、跨越欧亚大陆的隐秘商道和人际关系网，将数据包送往欧洲某个以中立和司法独立着称的小国，交予一位德高望重、且与沈家有旧谊的国际法官。
第二条渠道，由顾宴麾下最擅长数字渗透和暗网操作的精英团队负责，将数据包进行二次伪装，通过多重跳板和加密隧道，上传至一个由多个国际调查记者联盟共同维护的、号称“永不消失”的分布式云端存储器，并设定了复杂的触发释放条件。
第三条渠道……
第七条渠道……
每一条渠道的启动，都伴随着一套复杂的验证程序和应急备案。确保即使某条渠道失效，其他渠道也能继续运作。
林晚和顾宴，则作为整个计划的“总调度”和“最后保险”，留在安全基地内，监控所有渠道的进展，并握有最后一份、包含了所有数据包最高权限解密密钥的“母匙”。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了。”沈沧澜看着屏幕上七个代表不同渠道进度的光点，缓缓说道。
等待“信使”们穿越重重险阻，将希望的种子播撒出去。
等待“归零”组织发现被骗后的暴怒与反扑。
等待……真相撕裂黑暗，曙光降临的那一刻。
基地内的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第一天，平静。
第二天，七条渠道中，有三条顺利抵达第一中转站。
第三天，一条位于东南亚的渠道传来遇袭警报，但备用方案启动，信使侥幸脱身。
第四天傍晚，一直监控全球网络和情报动向的技术员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
“检测到异常信号！有多股不明来源的高强度网络攻击，同时针对我们设定的几个假目标和中转节点！攻击模式……带有明显的‘归零’特征！另外，国际刑警组织内部通报，有数名涉及慕容博案的‘保护伞’官员，在各自国家‘意外’身亡或失踪！”
“归零”开始反扑了！而且动作如此迅速、精准、狠辣！
他们识破了吗？还是仅仅在清理外围，消除隐患？
顾宴和林晚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代表第七条渠道（也是最隐秘、由沈稷一位隐居海外多年的故交负责的渠道）的光点，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然后……熄灭了！
信号中断！彻底失联！
那条渠道，通往南太平洋深处某个与世隔绝的私人岛屿，理论上是最安全的一条！
“立刻尝试联系！启动所有应急程序！”沈沧澜脸色骤变。
然而，所有尝试都石沉大海。仿佛那个岛屿，连同上面的信使和可能已经抵达的部分数据包，一起从世界上……消失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指挥中心。
难道，“归零”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了他们以为最不可能触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