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杨建国见儿子理解并坚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思虑取代,“还有一点,亮子。今天碰上这三只野猪,也给咱提了个醒。这片地方,看来大型的、危险的野物是真不少。光靠躲,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咱们营地周围,必须尽可能清出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他眼中闪过一丝猎人特有的冷厉,“等咱们找到盐源,腾出手来,得好好琢磨琢磨,在那些野兽常走的兽径上,给它们设下几个‘大礼’!挖深坑,下重套,或者用杠杆触发的大落木…想办法把那几头野猪,还有可能威胁到营地的其他大家伙,要么驱赶得远远的,要么…”他做了个下劈的手势,“彻底解决掉!不然,你妈、你媳妇、还有保禄,她们单独在营地附近活动,我这心总是悬着。必须把这些‘定时炸弹’提前排除掉!”
杨亮眼中也燃起斗志:“爸,这主意好!一劳永逸!到时候咱们好好设计几个‘死亡陷阱’,让这些祸害有来无回!”清除家门口的顶级掠食者,这是保障家人安全的必要手段。
父子俩达成共识,不再多言。树下的毛毛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转变,警惕地竖起了耳朵。两人迅速将最后一点食物塞进嘴里,食物粗糙的质感此刻仿佛也化作了力量。他们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各自举起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如同两个潜伏在树冠中的精密侦察哨。
杨建国负责监控野猪消失的那片高危林区方向,摄像头变焦开到极限,不放过任何一片晃动的灌木,任何一处异常的阴影。杨亮则警惕地扫视着河对岸的缓坡、上游的河道拐弯处以及他们来时的下游方向,确保没有其他威胁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靠近。
寒风掠过光秃的枝头,发出呜咽般的轻响。父子俩在离地七八米高的橡树枝桠间,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只有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调整着观察角度。四只眼睛透过两块小小的电子屏幕,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这片冬日河湾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盐矿的线索,也警惕着任何可能潜藏的危险。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观察中,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橡树枝桠间,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和父子俩极其轻微的呼吸声。杨亮感觉自己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都有些发酸发涩了,远处那片高危林区入口,除了之前那点可疑反光再无任何异常。太阳已经明显西斜,在清冷的空气中投下越来越长的影子,估摸着时间已过下午一点半。
“爸…”杨亮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躁和一丝无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试探,“这都盯了大半个钟头了,除了那几只羊影子都没见着一个。野猪那方向…是不是可以试着往前摸一摸了?老在树上干耗着也不是事儿啊。”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杨建国同样感到时间的沉重和等待的煎熬。他默默掏出那块老式的机械表,借着枝叶缝隙透下的微光看了一眼,表针清晰地指向一点四十。“再等二十分钟,”他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到两点整,准时下树。然后绕开正面,从侧面悄悄摸近那片林子边缘探探情况。”他需要确保那点反光不是陷阱,也需要给可能潜伏的野猪足够的时间离开水源区。
这最后的二十分钟,比之前更难熬。每一秒都像在挑战耐心的极限。杨亮甚至开始数起树皮的纹路来分散注意力。当手表指针终于艰难地挪到两点整时,父子俩都如释重负。
“时间到,收拾东西,准备下树!”杨建国低声道,率先开始小心地解开固定身体的皮绳。
两人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背包,检查好武器。杨建国朝着树下的毛毛打了个手势,示意它准备行动。就在他们准备攀下树干的那一刻——
“别动!”杨建国猛地低喝一声,身体瞬间凝固,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向野猪消失方向不远处的另一片林缘!
杨亮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跳!只见那片林子的阴影里,几个模糊但体型不小的身影正晃动着钻了出来!距离还有些远,手机已经收进背包,肉眼看去只能分辨出是几个移动的灰褐色团块,但动静不小,踩踏枯枝落叶的“咔嚓”声隐约传来。
“我也看到了!”杨亮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后怕——幸好还没下树!
两人反应极快,立刻重新蹲稳,飞快地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迅速滑动解锁,启动相机,将数码变焦推到极限,镜头死死对准那几个移动的身影。
随着焦距拉近,屏幕上的噪点虽然明显,但轮廓迅速清晰:是五只羊!两大三小!它们正小心翼翼地走出树林,警惕地张望着,朝着河滩水源的方向走来。
“是羊!两大三小!”杨建国迅速判断,“看着像山羊,但…毛色和角型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像素和距离限制了更精确的识别。
眼看这五只羊目标明确地走向河边,距离他们藏身的橡树越来越近,很快就要进入杨亮弓箭的有效射程。杨亮感觉手心微微出汗,一股强烈的狩猎冲动涌了上来。他飞快地抽出箭矢,轻轻搭在弦上,身体微微前倾,寻找着最佳射击角度,声音因紧张和期待而有些发颤:“爸!让我射一箭吧!领头那只大的,这个距离,我有十成把握!”
五只肥美的猎物就在眼前,杨建国的心跳也加速了。羊肉!新鲜的肉食!这对他们一家是何等的诱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下令攻击的冲动,一个更大胆也更稳妥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等等!别急!”杨建国按住儿子微微抬起的弓臂,语速极快但异常清晰,“听我安排:我先悄悄下树,带着毛毛,尽量从下风处向它们靠近。你留在树上,瞄准那只最大的母羊!等我摸到离它们大概…三十米左右,或者更近一点的地方,位置差不多就在它们和森林之间的时候,你就射箭!”
他飞快地用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位置关系:“记住!你的箭一响,羊群受惊,九成九会立刻炸窝,掉头就往森林里逃命!它们逃命的方向,正好会冲着我埋伏的位置!”杨建国眼中闪烁着猎人的精光,“只要它们冲过来,进入我弩的有效射程,我就能给它们来个迎头痛击!毛毛也能冲出去拦截、制造混乱!这样我们就有机会留下一到两只!比你在树上只射一箭的把握大得多!明白了吗?”
杨亮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战术意图:利用树上的自己作为远程火力惊吓羊群,迫使它们沿着预定路线逃窜,而父亲则在地面预设的“死亡通道”上进行致命的伏击!这是典型的“驱赶+伏击”战术,充分利用了地形、武器特性和动物的本能反应。
“高明!”杨亮由衷佩服,迅速调整了瞄准点,不再锁定头羊,而是指向羊群中相对靠后的位置,避免第一箭就惊得羊群四散,“就这么干!爸,你小心点!万一场面失控,羊群朝你冲过去,让毛毛先上,别硬扛!”
“放心,我有数!”杨建国眼中充满决断和一丝冒险的兴奋。他不再犹豫,将弩挎在背上,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斧头和匕首,对着树下的毛毛做了个极其隐蔽的“跟随”手势。然后,他如同最灵巧的狸猫,利用粗大树干的遮挡,悄无声息地从橡树背向河滩的那一侧滑了下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林下的枯草和灌木阴影中。忠诚的毛毛也立刻伏低身体,紧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主人的脚步。
树上,杨亮屏住呼吸,弓箭稳稳地指向河边那五只尚不知大祸临头的羊,手指轻轻搭在冰凉的弓弦上,等待着父亲就位的信号,也等待着那决定狩猎成败的一箭之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河边羊群低头饮水时发出的轻微“哗啦”声。
杨亮的心跳如同擂鼓,撞击着胸腔。他透过弓弦的缝隙,死死盯着河边那只懵懂无知的小羊羔——这是父亲指定的目标。那只最大的母羊警惕性很高,头羊更是时刻竖着耳朵。选择射小羊,是为了确保最大命中率,同时避免第一箭就因射中成年羊坚硬的肩胛骨而失效,更重要的是,小羊的惊慌更能有效引发整个羊群的连锁反应!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看到父亲杨建国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预定位置——距离河滩约三十米,恰好卡在羊群与森林入口之间的一片低洼灌木丛后面。毛毛也伏在主人脚边,身体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呜噜”声,只等命令。
就是现在!
杨亮深吸一口气,屏住,将最后一丝气息缓缓吐出。搭箭、开弓、瞄准…所有的动作在高度专注下变得行云流水,肌肉记忆取代了思考。他修长的手指稳定如磐石,在弓弦即将满月的那一刻,指腹轻轻一松!
“嘣——!”
弓释放的声响低沉而有力,在寂静的河谷中显得格外清晰!弓弦回弹的震动感还未从指尖消失,箭矢已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灰影,撕裂空气!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紧随而至!那只低头饮水、毫无防备的小羊羔,身体猛地一僵!箭矢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它相对柔软的侧肋,深深没入体内!剧烈的疼痛让它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哀鸣“咩——!”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幼崽的惨叫,如同在滚油里泼进冷水!整个羊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咩咩”声此起彼伏!头羊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急促的警告嘶鸣,掉头就朝着森林方向亡命狂奔!其余的羊,包括那只受伤小羊的母亲,都本能地紧随头羊,像五道灰褐色的闪电,惊慌失措地冲向它们唯一认定的安全区——森林!
一切都如杨建国所料!羊群的逃窜路线笔直地指向他埋伏的灌木丛!
“来了!”杨建国眼中精光爆射,肾上腺素飙升!他猛地从灌木后直起身,早已上弦的弩瞬间抬起!弩臂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无比集中。逃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只体型硕大的头羊!距离他不足十五米!速度极快!
杨建国没有丝毫犹豫!他屏住呼吸,凭借着无数次练习形成的肌肉记忆,弩托稳稳抵肩,准星瞬间套住了头羊狂奔中剧烈起伏的脖颈侧面——那里是相对薄弱且致命的区域!
“咔哒!嗖——!”
扳机扣下,弩弦强劲回弹,沉重的弩箭带着破风声激射而出!
然而,头羊在生死关头爆发的速度超乎想象!就在弩箭离弦的刹那,它似乎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胁,后腿猛地一蹬,身体骤然加速前窜!致命的弩箭擦着它飞扬的鬃毛,“哆”地一声深深钉入了它身后的一棵松树树干,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该死!”杨建国心中暗骂一声,反应却快到了极致!头羊已擦身而过,眼看就要冲入密林!但紧随其后的,正是那只因担忧幼崽而稍慢半步的母羊!它巨大的身躯在杨建国眼前暴露无遗!
千钧一发!杨建国甚至来不及重新上弦!他毫不犹豫地丢下弩,闪电般拔出腰间磨得锃亮的开山斧!怒吼一声:“毛毛!上!”
“汪!汪汪汪!”早已蓄势待发的毛毛,如同离弦之箭般狂吠着扑了出去!它没有直接扑向巨大的母羊,而是极其聪明地一个急转弯,狠狠一口咬向母羊后腿的肌腱!
“咩——!”母羊吃痛,狂奔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体失去平衡,朝着侧前方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杨建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猛虎下山般从侧后方扑上!他双臂肌肉贲张,借着前冲的惯性,手中沉重的开山斧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向母羊因趔趄而暴露出的、相对脆弱的颈侧!
“噗——!”
斧刃入肉的闷响令人心悸!锋利的斧头深深嵌入了母羊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杨建国一脸一身!母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剧烈地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