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滑向深冬,营地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模样。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森林,如今只剩下一片萧索。树叶几乎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像嶙峋的手指,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寒风一吹,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舞,更添了几分寒意。
杨亮一家虽然在这个地方安顿了好几个月,但始终没能完全确定自己到底在哪儿。从山势、植被和之前的季节变化推测,他们觉得很可能是在穿越前世界的“瑞士”那片地方。按理说,这里的气候不该冷得太过分,是那种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也不会太热的温和地带。可他们偏偏落在了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地,冷风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钻,温度自然比平原地带低了不少。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当初是为露营准备的!身上穿的冲锋衣、抓绒衣,都还算厚实耐磨。更关键的是那些睡袋,当初买的时候特意挑的“舒适温标零度”的,就是为了应付高山露营的夜晚。现在有了这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屋,晚上一家人裹在各自的睡袋里,挤在篝火旁,倒也能睡得安稳,不至于冻着。保暖这块,暂时还撑得住。
真正让他们感受到冬天脚步逼近的,是森林里那些邻居们的变化。杨亮观察得很仔细:“爸,你发现没?最近林子里的动静大了不少。野鹿、兔子,连那些平时鬼精鬼精的野猪,都跑得勤快了!”
“嗯,估摸着都在忙着贴秋膘呢!”杨建国点点头,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冬天快来了,大雪一封山,草根树皮都难找。现在不拼命多吃点,把一身膘养厚实了,怎么熬过那几个月没吃没喝的日子?”
正是动物们这种为了生存而拼命扩大觅食范围的行为,意外地给杨亮一家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之前天气暖和、食物充足的时候,动物们活动范围小,警惕性也高,杨建国精心布置的那些绳套陷阱,常常一连几天都空空如也,偶尔逮到一只兔子就算走运了。而且,陷阱这东西有个怪脾气——在一个地方成功捕到一次猎物后,再想抓第二次就难了,似乎别的动物都长了记性,绕着走。这是他们过去两个月摸索出来的经验。
可眼下不同了!饥饿和生存的本能驱使着动物们铤而走险。它们不再固守自己熟悉的小片领地,而是像饿疯了的流寇,四处乱窜,搜寻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那些杨建国布置在林子深处、溪水边、甚至营地稍远外围的陷阱,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惊喜几乎每天都有!有时是一只肥硕的野兔在套索上蹬腿,有时是一只羽毛斑斓的山鸡被扣在筐下,甚至有一次,父子俩去收陷阱时,发现一头不算大的野猪崽子被结实的藤套绊住了后腿,正暴躁地哼哼着!更别提那些数量激增的松鼠、田鼠之类的小家伙,虽然肉不多,但积少成多,也是难得的蛋白质来源。
短短十几天功夫,他们储备的肉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富起来。熏肉的架子几乎没空过,营地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松烟和肉香的独特气味。看着房梁下挂起的一串串熏兔、熏鸡,角落里堆着处理好的野猪肉条,还有那些用盐和烟仔细处理过的小猎物,杨建国和杨亮心里那份对寒冬的忧虑,终于被踏踏实实的储备粮冲淡了不少。这个冬天,至少吃肉是不用愁了!
收获了丰沛的肉食,一家人除了沿用老办法——用篝火的浓烟熏制吃不完的肉,做成耐储存的肉干之外,也没浪费动物身上的其他宝贝。那些剥下来的各种兽皮,成了他们眼里的“软黄金”。
可惜,鞣制皮革是个技术活。他们手头既没有生石灰,也不懂其他复杂的鞣制方法,只能进行最原始粗浅的处理。杨亮和父亲用小刀,费劲地刮掉皮子内侧残留的大部分脂肪和肉膜。刮下来的油脂也没舍得扔,小心地收集在陶罐里,留着以后说不定能点灯、润滑工具,或者做点别的用途。
接下来,他们把这些刮得并不十分干净、还带着浓重腥膻味的皮子,浸泡在盛满溪水的木桶里。杨亮的母亲和媳妇儿还特意去林子里采了些据说能去油除味的野草,比如艾蒿、菖蒲之类,捣碎了混在水里,希望能压住那股子冲鼻的味道。实话说,这法子效果相当有限。泡了几天,皮子摸上去还是又硬又韧,腥膻味也只是淡了那么一点点,离真正柔软可用的皮革差得远呢。
“唉,聊胜于无吧!”杨建国看着水里泡着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皮子,无奈地摇摇头。但他们也别无他法。眼下,这些粗糙的皮子,最大的用处就是晚上睡觉时铺在地上,垫在睡袋下面,好歹能隔点地上的寒气,当个简陋的“毛毯”或“地垫”,总比直接睡在冰冷的地面上强。
至于动物内脏,处理起来就更让人头疼了。心肝脾胃肾这些,腥臊味格外浓重。他们既没有足够的淀粉来清洗去味,也缺少像样的香料来压制腥气,更没有复杂的烹饪手段来让它变得可口。尝试着煮过一次,那味道实在令人难以下咽。一家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便宜那两条忠实的狗伙伴了!
于是,这些富含营养却难以处理的下水,就成了两条狗的美餐。最近这段时间,可把这两条狗美坏了!天天有荤腥下肚,吃得毛色油光水滑,精神头十足,在营地里跑跳撒欢,再也不是之前那副蔫头耷脑的可怜样。要知道,前些日子全家都靠橡果糊糊度日时,连带着狗也只能分点清汤寡水,整日无精打采地趴在角落里,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如今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全赖这冬日里意外丰厚的“肉食红利”。
趁着处理陷阱猎物的间隙,杨亮和父亲杨建国特意坐下来,仔细盘点了一下全家的“家底”。这关乎能否安然度过漫长的冬季,以及支撑到来年春耕收获。
他们把营地里的储备物资一样样清点、估算:
肉食:熏架上挂满了野兔、山鸡,角落堆着熏好的野猪肉条,加上新近收获的各种小型猎物(松鼠、田鼠)熏制品,数量可观。
鱼获:熏鱼干也存了不少,还有那张渔网作为持续来源的保障。
主食:兽皮袋里装着晒干磨好的橡果粉,堆成了小山;还有秋天采集晒干的野生栗子和各种浆果干。
其他:少量熏制好的动物油脂和盐。
父子俩根据过去几个月的消耗量,掰着手指头反复计算。结论是:如果从现在开始不再补充任何新食物,现有的储备大约能支撑一家五口人四个月的消耗。这意味着,省着点吃,可以勉强撑到来年的三月初。
“三月初……”杨建国沉吟着,目光投向棚屋前那片被栅栏保护起来的、曾经种满亚麻的土地,“这个时间点,正好!咱们得把这片地翻整出来,种上小麦!”
那头意外穿越而来的毛驴身上携带的小麦种子,一直被他们视若珍宝,小心地保存着,一粒都没舍得动。当初刚到这儿是九月份,错过了冬小麦的播种期。虽然理论上能种,但父子俩心里实在没底——万一播种失败,或者幼苗熬不过寒冬,这点宝贵的种子就彻底毁了!他们上哪儿去找新种子?冒不起这个险。稳妥起见,还是等到来年三四月天气转暖再种最保险。
然而,算盘打得精,现实却有缺口。小麦从三月播种到七八月成熟收割,中间还有长达三四个月的青黄不接期!光靠现有的四个月存粮,显然不够覆盖到新麦收获。这中间的差额,必须靠额外的努力来填补。
“所以啊,”杨亮指着清单,“冬天这几个月,咱们还不能歇着。陷阱得继续维护检查,指望它能逮着东西。林子里能找的坚果、还能挂枝的浆果,也不能放过。河里的鱼,更是能捞多少算多少!得把这几个月‘缺口’的粮食,一点点从林子里、河水里抠出来!”
说到食物来源,父子俩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扫过营地一角那片长势喜人的地瓜藤。绿油油的叶子铺满了小片土地,底下埋着的块茎肯定不小。这绝对是穿越以来最大的惊喜之一!但喜悦里也带着点苦涩——这些地瓜是绝对不能动的口粮!它们是明年开春扩大种植、建立稳定薯类来源的唯一希望!再馋、再需要,也得忍着,留作种薯。
相比之下,另一个尝试就让人失望了。当初烧烤时特意留下的泰椒种子,满怀希望地种了下去,结果连芽都没发一颗。翻遍了背包也没找到更多种子,这点小小的“调味品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虽然有点可惜,但有了地瓜这个“主粮”级别的收获,那点辣椒的损失也就不算什么了。
盘点完毕,杨建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情况清楚了。存粮能顶到开春,但想撑到新麦新薯下来,这冬天咱们的腿脚、手眼,一样都不能闲着!收集食物的活儿,一天也不能停!”寒冷的空气中,生存的压力依然清晰可感,但有了目标,脚步也更坚定了。
撑到来年七八月份小麦成熟收割,是他们全家能否摆脱食物焦虑、真正拥有稳定来源的关键节点。为此,他们的计划不止于将眼前的亚麻田翻整成麦田。父子俩还盘算着,要在附近寻一处背阴、土质松软的地方,再开辟一小片专门的地瓜田。地瓜耐旱、高产,又能补充主食的不足,是极好的“双保险”。
不过,开地瓜田这事眼下倒不必着急上火。寒冬腊月,土地冻得梆硬,显然不是下种的时节。而且,他们所在的这片山地,向阳坡种麦子,背阴坡种地瓜,正好物尽其用。地瓜这东西,喜欢疏松透气、排水好的土壤,山坡地往往比低洼的平地更合适。找个合适的坡面,等开春化冻后再动手,完全来得及。
然而,那些都是开春后的蓝图了。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利用这寒冷的冬日,为生存增添更多保障和力量。分工早已明确:
杨亮的媳妇、母亲带着小孙子杨保禄:她们的任务是顶着寒风,继续在光秃秃的林间搜寻可能遗漏的坚果,比如橡子、松塔,或是寻找那些耐寒、能在枝头挂过冬的浆果,如冻柿、沙棘果。每一颗找到的果子,都是宝贵的能量补充。
杨亮和父亲杨建国:他们则肩负起一项筹划已久、关乎安全和食物来源的重要使命——打造几把实用的弩!
制作弩的材料,在这片资源丰富的山林里倒是不缺。营地里堆积着之前伐木剩下的边角料,林子里更是随处可见笔直坚韧的橡木、弹性极佳的山毛榉,甚至质地均匀的白杨木。这些都是制作弩臂和弩身的绝佳材料。父子俩精挑细选,反复比对着木料的纹理和硬度。
真正的难题在于弩弦。杨亮曾心疼地摸着自己那把现代天幕的绳做弓弦的弓,提议道:“爸,要不…把我这弓弦拆下来用?肯定够强韧!”杨建国立刻摇头否决:“不行!这弓算是咱的宝贝,弓弦更是好不容易做的。拆了它,万一弄坏了,咱们上哪再找去?这东西用一件少一件,不能动!”现代装备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绝不能轻易损耗。
于是,唯一的出路就是利用手头的动物资源。他们将猎获的鹿皮、野猪皮反复鞣制,尽管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挑选最坚韧厚实的部位,切割成细长条,然后像编辫子一样,用最大的耐心和力气,将几条皮条紧紧拧绞在一起,试图增加强度和弹性。这种“皮弦”做起来费时费力,而且效果远不如真正的弓弦或筋弦——弹性差、容易拉伸变形。为了保证弩箭能有足够的威力射穿猎物皮毛,他们不得不把皮弦做得又粗又厚。结果就是弩臂需要更大的力量才能拉开,射速和精度也难免打折扣。
杨建国看着手里勉强成型的粗笨皮弦,叹了口气:“唉,要是有足够长、足够韧的鹿筋或者野猪背筋就好了……”他们不是没试过。处理猎物时,也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粗大的筋腱剥离、晾干。可惜,这些筋要么长度不够,要么在干燥过程中变得过于僵硬易脆,或者韧度达不到要求,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做成一根合格的筋弦。看来,用皮弦凑合,是目前唯一无奈的选择了。他们只希望这粗糙的自制品,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