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王府,坐落于天帝京内城东侧,毗邻皇城,占地极广。朱门高墙,檐牙交错,虽比不得亲王规格,却也气象森严,透着一股天潢贵胄的沉淀与威仪。只是此刻,这座府邸被一种压抑的死寂笼罩,连门口的石狮都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林风在神捕司总衙短暂休整后,便由周平引路,来到了王府侧门。同行的还有一位来自内卫府的副统领,姓曹,名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凝,赫然也是宗师初期修为,与林风相仿。内卫府直属皇室,负责宫廷与宗亲安危,权力特殊,与神捕司既合作又微妙竞争。
“曹统领,林神捕,这边请。”王府管家是个头发花白、身形微胖的老者,面色愁苦,眼圈深陷,显然这几日未曾安枕。他引着二人穿过重重院落回廊,向着王府深处走去。
沿途所见,仆役丫鬟皆屏息静气,低头疾走,不敢多言,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悲伤的气氛。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无不精美,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世子……是在何处出事的?”林风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王府布局,随口问道。
“回林神捕,是在世子的书房,‘墨韵斋’。”老管家声音沙哑,“世子素来勤勉,常于书房读书习武至深夜。那夜丑时末,守夜的丫鬟听到书房内似有异响,前去查看,便发现世子他……已倒在书案前。”
“书房内可曾丢失物品?或有打斗痕迹?”曹雄沉声问道,语气直接。
“并无。”管家摇头,“书房内一切如常,门窗紧闭,未见破坏。世子……身上也无明显外伤。”
说话间,已来到一座清幽独立的院落前,门上悬着“墨韵斋”匾额,笔力遒劲。院门处已有数名内卫好手把守,见到曹雄,肃然行礼。
“现场保持原状?”曹雄问。
“禀统领,自事发后,除必要的初步勘查人员外,无人进入,一切维持原样。”一名内卫答道。
曹雄看向林风:“林神捕,请。”
两人步入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颇为雅致,几丛修竹,一座小鱼池,只是此刻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书房位于正房,门窗紧闭。老管家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股混杂着墨香、纸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甜腥气味飘散出来。
林风踏入书房,目光迅速扫过全场。
书房宽敞明亮,靠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玉简。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文房四宝齐备,一盏熄灭的兽首铜灯搁在案角。书案后的太师椅略微歪斜,地上铺着厚实的西域绒毯。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甚至称得上整洁。唯一的异常,便是书案前那块地毯上,用白石灰粉勾勒出的一个人形轮廓——世子倒毙的位置。
林风走到人形轮廓旁,蹲下身,仔细观察。系统已悄然启动。
“系统,启动‘现场扫描’,最高精度。扫描所有物品表面痕迹、能量残留、微量物证。对比异常点。”
【指令确认。全面扫描启动……】
【发现:1. 地毯纤维有轻微受压变形,符合倒地姿态。2. 书案边缘、文房四宝、书籍表面无新鲜指纹或异常触碰痕迹(推测事后被清理或擦拭)。3. 空气样本检测到残留微量‘凝神香’成分(常见助静心凝神),以及极微量的‘七星海棠花粉’(剧毒,微量可致幻或麻痹,需特定条件激发毒性)。4. 能量场扫描:室内存在极其微弱、正在消散的阴寒精神力残留,属性不明,与已知幽冥、尸煞类能量有5%相似度。5. 建筑结构扫描:未发现密道、夹层等隐蔽空间。】
七星海棠花粉?阴寒精神力残留?
林风心中凛然。七星海棠是罕见剧毒植物,其花粉需吸入或接触伤口才起作用,微量可致幻麻痹,量大则顷刻毙命。但这花粉在空气中残留极少,若非系统扫描,几乎无法察觉。而且,花粉是如何出现在这密闭书房,并被世子吸入的?
那阴寒精神力残留更是蹊跷,不像是武者真元,倒像是某种特殊手段留下的印记。
“曹统领,之前勘查,可曾发现毒物痕迹?”林风起身问道。
曹雄眉头微皱:“太医与仵作均未检出常见毒物。你发现了什么?”
“只是感觉有些异样。”林风没有立刻点明七星海棠,这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世子近来身体如何?可曾与人结怨?或有无异常举止?”
管家连忙道:“世子身体一向康健,已是先天后期修为,平日除了在府中读书习武,便是与几位相交的世家子弟聚会,或去城外别苑小住,未曾听说与人结下深仇。至于异常……”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世子近半月来,夜间偶尔会惊醒,说做了噩梦,但问起梦到什么,却又含糊其辞。”
噩梦?林风记下这一点。
“书房内的物品,尤其是世子近日常接触之物,可有仔细检查?”林风走向书架和书案。
“查过了,书籍、笔墨、摆设,皆无异样。”曹雄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想看看这位传闻中破案如神的镇国神捕,能否找出他们遗漏之处。
林风没有在意,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那盏熄灭的铜灯上。灯油已燃尽,灯盏边缘有些许干涸的蜡泪。他拿起灯盏,仔细观察,同时系统扫描聚焦。
【灯盏内侧壁,发现微量未完全燃烧的植物灰烬,成分复杂,包含‘凝神香’基底及数种不明辅料,其中一种与‘七星海棠花粉’有潜在反应性。】
灯油有问题!
“这盏灯,平日由谁负责添加灯油、点燃?”林风看向管家。
管家愣了一下:“书房日常由世子贴身小厮‘砚台’和两个丫鬟负责打理。灯油……应是统一从库房领取的‘鲸脂香油’,各房都用这个。”
“那个叫‘砚台’的小厮,现在何处?”
“世子出事后,他悲痛过度,染了风寒,正在下房休养。”管家答道。
“带我去见他。”林风放下灯盏,语气不容置疑。他隐隐觉得,这盏灯可能是关键。有人将特制的、混合了七星海棠花粉或其他成分的药物,掺入了灯油或灯芯之中。当世子夜间点灯读书时,药物随燃烧挥发,被他不知不觉吸入……
但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精准的剂量控制,且要确保只有世子一人中毒。而且,那阴寒的精神力残留又是怎么回事?仅仅是致幻毒物,似乎解释不了。
曹雄目光一闪,显然也意识到了灯盏可能有问题,沉声道:“同去。”
一行人离开墨韵斋,前往下人居住的偏院。王府虽大,但此刻气氛压抑,路上几乎不见闲人。
偏院简陋,空气中飘着药味。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林风见到了“砚台”。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面色苍白,裹着厚被,不住咳嗽,眼神有些涣散,确实像是病了。
见到管家和两位气息不凡的大人进来,少年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林风抬手制止,目光温和却锐利地打量着他,“你叫砚台?是世子贴身小厮?”
“是…是的小人。”少年声音虚弱。
“世子书房那盏铜灯,平日可是你负责打理?”
砚台点点头:“是小人负责添油、剪芯。世子不喜旁人夜里打扰,通常是小人傍晚前去点亮,世子若深夜还在,会自己添一次油。”
“最后一次添油是什么时候?用的是何种灯油?”林风追问。
“就是…就是出事那天傍晚,小人去点的灯。油是从库房王管事那儿领的,还是往常的鲸脂香油,用青瓷瓶装着。”砚台回忆道,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小人该死…若小人那夜守在门外,或许世子……”
“库房领油,途中可曾经过他人之手?或离开过你的视线?”曹雄插口问道,语气严厉。
砚台被吓得一哆嗦,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没有。小人直接去库房,王管事给了油,小人就直接送去书房了。路上…路上遇到了…遇到了后厨送点心的刘嬷嬷,打了个招呼,但油瓶一直拿在手里。”
“王管事?刘嬷嬷?”林风记下这两个名字。
又问了几句,砚台所知有限,且情绪激动,咳得更厉害。林风见问不出更多,便让他好生休息,与曹雄、管家退了出来。
“曹统领,看来需查一查库房的灯油,以及那位王管事和刘嬷嬷。”林风道。
曹雄点头:“自当如此。本官立刻派人去查。”他顿了顿,看向林风,“林神捕果然心细如发,这灯盏确实可疑。不过,即便灯油有毒,凶手是如何确保世子一定在夜里点灯独处时中毒?且太医未曾验出,此毒恐怕非同一般。”
“或许,毒不在油,而在别处。又或许,下毒者精通药理,所用之毒巧妙,非常规手段可查。”林风缓缓道,“而且,世子所做的‘噩梦’,以及现场那极其微弱的精神力残留,或许也是线索。”
他抬起头,望向王府深处那鳞次栉比的屋宇。
“此案,恐怕并非简单的毒杀。王府之内,人人皆有嫌疑,包括……那位悲痛欲绝的郡王。”
曹雄目光一凝,没有接话。涉及宗亲,有些话不能明说。
但两人心中都清楚,这平静王府之下,暗流汹涌。世子的暴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林风的目光变得深邃。他的第一个帝都案件,已然揭开了神秘而危险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