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把阮溱溱背后的神秘人称作那个人。
而早在从司棋口中,推测出别有幕后之人存在时,颜殊就有此猜测,祖父遇害那段时日,那个人极有可能不在炎京。
阮溱溱对祖父下手的举动冲动又愚蠢。
养了阮溱溱十三年,萧家却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甚至是青衣的存在,凭此足见那个人的心思有多缜密。
若那个人当时在炎京,又怎会允许阮溱溱,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步错,满盘皆输。
阮溱溱会落到今天的境地,可以说全部都是因此。
同样,身为武者却将自己武器弄丢?
也未免太不小心了。
从种种迹象来看,柳碧落也应该,不大可能是那个人。
那柳碧落是那个人的爪牙?还是倒霉的当了替死鬼,是那个人为转移她们的视线,故布迷阵,随手推出来的一个挡箭牌?
那个人若真又离开炎京,又去了哪里,会不会是鬼域?
会不会他就是那个黑斗篷?
虽暂时不知那个人的身份,但很明显能看出一点,那人对江湖中事很了解。
可若那个人真与钟玲珑有关,钟玲珑一个出身官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若不是钟玲珑的人,那个人又为何在背后,如此帮着阮溱溱?
颜殊脑中浮上连串问题。
青衣虽已抓了出来,可她心中那些疑惑,却仍旧未有答案。
反而多出更多的疑惑。
就不知此时鬼域那边情形如何了?
***
千里之外。
鬼域。
鹅毛飞雪片片飘落,举目四望,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已近年关时节。
整个流犯所却再无往年的荒凉萧索和悲苦凄惨。
受伤病重的人都被送去了城中救治安置,脏污的路面和污水沟渠,也都被清理干净,倒塌的房屋也都重新修缮。
时值傍晚,一缕缕炊烟,在飞雪中袅袅升起。
空气中不再是那污浊腐烂的难闻酸臭味,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瘦弱的孩童们穿着崭新的棉衣,拿着额外领到的麻糖在外笑闹着。
格外的欢快热闹。
郑虎随在白宸身后,声音里满是感慨:“将军,属下做梦都没想到,咱们鬼域有一天,竟也会充满欢声笑语。”
“还是将军您治理有方,否则只怕这个冬天,还是会死不少人。”
“可今年却没有一个人饿死,也没有人再冻死、累死,就连矿井底下也极少有人受伤。”
在鬼域呆了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年在这里听到笑声,感受到那欢乐喜悦。
说来都是将军的功劳。
将军不止将米粮衣物如实发放,购置囤积了足够的药材。还命人提早下矿井进行加固,规定他们轮换上工。
每个月他们还能轮休两日,若是有事或生病,也可以向工长告假,只需事后把欠工补齐便可。
如此一来他们上工的时间大大缩短,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重要的是吃饱饭有力气了,采矿量不止没降,还比以前提升许多。
且将军御下严苛,这几个月在军中,接连斩了数十人。
如今鬼域上下无人敢再仗势欺人,更无人敢色欲熏心欺凌女流弱小。
鬼域的姑娘们也终于熬到头,她们不用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不用再战战兢兢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全。
将军府和鹿园都被改建成医馆安置了许多伤者病患。
百花楼也被改建成学堂,鬼域这些孩子,只要未满十四岁者,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可以入学堂读书。
鬼域的女子不用再下矿作工,安排的都是轻省的活计。就连男孩子也要年满十四岁,才随家中大人下井。
学堂里那些优秀的孩子,还会被挑选出来特别培养。
如今整个鬼域都走上正轨。
除了流犯的身份和不能离开鬼域,这里和外面其实没有太大不同。
白宸凝着路边,几个四五岁玩闹的女童,笑而不语。
实际这并非他的功劳。
他是有心改善他们的生活,可也仅只如此罢了,并未想的那么深远,且来鬼域这么久,那之前他从未下过矿井。
加固矿井,以及让流犯所的人轮换上工,包括改建学堂的这些举措,都是殊儿同他提出来的。
这些孩子实在太小了,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的未来会有无数种可能。
如殊儿所愿。
鬼域的天终于清亮了。
可惜的是,她此时远在炎京,不能亲眼看到。
否则她定会很开心的吧?
脑子里浮现出少女那张瘦弱的脸庞,白宸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了几分。
走到一处拐角。
白宸停下步子,看着不远处几人撕打的一幕,听着那不堪入目的谩骂,温软眸光骤然变冷,嘴角笑容也瞬间敛去。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声音几许低沉:“白洛,可有什么发现?”
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个青年,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穿一身青色劲装,身形极为高挺,生的俊眉朗目,极是俊逸好看。
郑虎被惊的张大了嘴巴差点喊出来。
他就站在将军旁边,竟然没发现,他是怎么出现的?
这人是鬼么?
白洛看也没看郑虎,只恭敬的禀道:“主子,除了旁边几家住户,阮家人这段时日,没和任何人接触过。”
“那几户人家,属下也早就让人暗中和他们打过招呼,若发现任何异常他们定会及时来报,可都没有发现。”
“没有?”
白宸低喃了一句,看着阮家众人,眸光染上些许暗沉。
自被送回这里,阮玉坤父子三人每日都同其它人一样按时下井上工,才几个月的时间,三人都瘦了一大圈。
钟玲珑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阮世成满心的不忿,全都撒在她身上,有事没事就揍她,把她当成出气桶。
如今的钟玲珑,早无当初的妖娆艳丽,被折磨的苍老许多。
且自孙朝祥垮台后,巡察队也没了,阮家人不能再作威作福,曾经他们得罪过的那些人,逮着机会便找茬报复。
别人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阮家人却水深火热,日子越来越难熬。
阮玉坤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郁了。
更离谱的却是阮玉嘉那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不敢再打别人的主意,可又无处逞兽欲,竟盯上了钟玲珑。
阮世成也不阻止,甚至父子二人还……
想到连日得到的禀报,白宸眼中浮上抹冷戾,心里更是几欲作呕。
“主子,是否还要监视?”
白洛微微蹙眉道:“其实主子若怀疑他们不对劲,何不将他们全都抓回暗牢用刑逼问?”
“就那几个贪生怕死的玩意儿,属下相信只要上刑,他们肯定会把阮家的祖宗十八代都交待出来。”
当初他随主子一明一暗来到鬼域,而他奉主子之命在鬼域外接应,原本以为可以助主子办大事。
可将近一年时间,他什么忙都还没帮上,主子就把所有事办妥。
最后他就只当了回跑腿的,帮着把罪证送回炎京。
而他返回之后,主子又把他派来这里,命他监视阮家人。
可这一家子肮脏龌龊的让人想吐。
他真不想监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