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奇怪,又问了一次:“这位少爷,您找我,到底有何事?”
“我叫颜殊。”
颜殊语气温和的接道:“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可愿跟我走?”
“跟您走?”
少年听得一头雾水:“恕小人不明白,颜少爷到底是何意?”
“简单的说,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为我做事。”
颜殊解释道:“我打听过了,你二人父母双亡,已无其它亲人在世。”
“你靠着天生有把子力气,在码头给人搬运货物,独自抚养幼弟。”
“可每个月所挣的银钱,也只勉强够你们兄弟糊口而已。”
“你为人沉稳可靠,对炎京城也很熟悉,你来帮我,做为回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并替你弟弟请师父教他习文练武。”
“我并非大奸大恶的坏人,不会让你去做坏事,只是我是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风恒闻言,惊得张大了嘴巴:“你说什么,你是,女子?”
木青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插嘴道:“不止殊姐姐,我们也是女子,干嘛这副表情,莫非你看不起女子?”
“不是的,我没有看不起女子……”
少年回神赶紧解释:“我只是没看出来,原来你们是女扮男装,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木青撇嘴:“我们打小就扮男人,让你看出来,我们还要不要混了?”
少年被怼的尴尬,不知如何接口。
“她叫木青,虽心直口快,但没有坏心眼儿,这是玉儿环儿。”
颜殊介绍完,把话题又转了回去:“我需要你替我在外打探消息,跑跑腿什么的,我会付你银钱。”
“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也会尽量护着你和你弟弟,不知我的提议,风恒,你觉得如何?”
“我……”
风恒犹豫着道:“风恒感激小姐的看重,可此事太突然了,我……”
这么优厚的条件,说不动心是假的,可天上突然掉馅饼儿,还正好砸他头上?
他总觉得有些心慌慌的。
“风恒,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当替你弟弟想想。”
颜殊瞟了眼风诀道:“他还这么小,又这么聪明伶俐,你真忍心让他跟着你在这里吃苦,一辈子碌碌无为么?”
“苦巷子的乱,不用我多说,我想你早就清楚。你平日做工,放他一个人在家里,若他真出个什么事,你该怎么办?”
“且你拼命做工,工钱按说也不少,可都被那些人抢走了。现在你还年轻身强力壮,可等你老了或身体垮了,你又让风诀怎么办?”
“身无一技之长,你想让他像你一样,卖苦力赚钱养你么?”
这并非她危言耸听,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前世风恒因为得罪人被打成重伤,早早病逝,为筹钱替他医治,风诀什么都做过,最后实在无法,只能找放贷的人借债。
利钱越滚越高,一发不可收拾。
风诀还不起,那些人见他长的好,就把他掳卖进烟花之地。
她是在去见楚怿,和他谈投诚之事时,在南风馆里见到风诀的。
当时风诀已经在那里待了七年。
风诀比她小六岁,那年也才刚满十八岁,堪堪成年而已,人生最光明灿烂的年纪,却像棵被虫蛀空的枯萎老树。
因不堪折磨,他刺伤一名恩客,怆惶出逃时撞到坐轮椅的她,被楼里的龟公带人抓住,差点被活活打死。
她至今都记得,风诀当时眼中的悲怆绝望,和不甘的恨意。
还有那声惊慌的对不起。
好在那客人还有口气,她及时将人救回,打着谢元的名号,赔了一笔银子将事情平息,并把风诀赎了出来。
她花了许多精力和心血教他,也帮着风诀走出那段过往。
他天赋异禀,不该被埋没。
若自小有人教导,没有蹉跎那十年光阴,风诀早就成为新的炎朝战神,他的成就会远远超过谢元。
甚至有可能会超过白宸。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于风诀她总格外怜惜,也一直将他当成弟弟疼爱,就和小六他们一样。
她不希望,风诀再经历那些,所以最先找的就是他。
颜殊的质问,字字如刀,插在风恒的心上。
“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风恒红着眼,垂下了脑袋。
风诀感受着风恒的难过,趴在他肩头拍着他的背,眼里也含着泪水:“不是哥哥的错,哥哥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诀儿不想哥哥这么辛苦,也不想一辈子都这样。”
“我看得出来,小姐是好人,哥哥,我们跟小姐走吧。”
“我会拼命去学,不会辜负小姐的苦心栽培,将来也定会出人头地,让哥哥以后享清福。”
颜殊微微挑眉。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小家伙虽小,可很有魄力,也极有眼光。
她当然是好人。
不可能把他们弄去卖掉。
风恒擦了泪,朝颜殊道:“小姐好意,风恒感激不尽,以后也定会尽心尽力替小姐办事,只是我还得回趟码头,把工钱结了。”
“无妨。”
颜殊笑道:“我在城南买了处宅院,你们先收拾下随我过去安顿,也算是认认地方,到时再回去结工钱不迟。”
“再有,你和诀儿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突然离开去一个新环境,可能会不适应,尤其诀儿还小。”
“若有无处可去,和你们关系好的孤子,若他们也愿意,可以让他们随你们同去,诀儿也能有人陪伴。”
“真的么?”
风诀闻言眼眸一亮:“小姐,我真的可以带他们一起去么?”
“以后叫殊姐姐,若是有其它人在,就叫殊哥哥。”
颜殊说着又道:“你想带几个过去都行,习文练武枯燥乏味,以后他们也可以陪你一起,但有一点,必须人品好,我可不要坏孩子的。”
小家伙天赋异禀聪慧的很,能和他玩到一起的,她倒不担心人品。
毕竟物以类聚。
且木青她们早就接触过了,说几个孩子都挺不错。
虽然难免有些小毛病,不过年纪都还小,慢慢教就是了。
但话还是得说清楚的。
“那我现在就去!”风诀自哥哥怀里跳下来,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风恒则开始打包收拾。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了些对两兄弟来说有特别意义的物品,衣物和其它生活用品,颜殊告诉他会带他们另买。
所以风恒一件也没收。
小家伙也没去多久,颜殊喝完第三杯热水,小家伙便带着人回来了。
六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小包袱,和风诀年纪差不多,有两个稍微大些,约摸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看着颜殊几人神色皆有些惊惶瑟瑟,却又难掩眼中的好奇。
“殊哥哥,这是狗蛋、铁蛋、泥蛋和鸭蛋,这是狗娃和泥娃,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好孩子。”
风诀挨个儿的指过去,一一作着介绍,说完朝几个孩子道:“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颜少爷,你们赶快见礼啊。”
“见过颜少爷。”几个孩子回神,赶紧弯腰见礼。
“以后和诀儿一样叫我殊哥哥便是。”
“既然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这些吃的,你们带着路上吃。”
许是心有顾忌,许是太过紧张,又或许是被颜殊脸上面具吓到。
几个孩子都没拿。
颜殊瞟眼看向风诀:“诀儿,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负责分给他们。”
“好。”
小家伙爬上凳子,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些,几人出了房间。
风恒把房门锁上。
然则……
刚走出没多远,几人就被一群人拦住去路,二十几号人个个凶神恶煞,手里都还提着大刀和棍子。
尤其当先的男人,身形魁梧壮硕,右脸一道长长的刀疤。
已然入冬了。
这人竟还露着半个膀子,膀子上纹了头猛虎,呲着血盆大嘴,好不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