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做的,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害死了惜筠,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沈骏赤红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颜殊,嘶吼怒问。
“是他。”
颜殊并未动手,答了两个字,轻声道:“沈公子,你不妨先松开我,和太傅大人,沈伯爷,与大殿下,看看这个。”
她拿出那画像,和两封泛黄的信放在桌上:“两年前他冒大殿下之名,仿大殿下笔迹书信,约李小姐见面。”
“同时还冒李小姐之名,仿李小姐的笔迹,书信约沈公子见面,又给李小姐和沈公子,下了媚药。”
“李小姐因此清名尽毁,悲愤之下跳楼自尽,沈公子也百口莫辩,最终被圣上亲裁,杖八十,终身不得科考入仕。”
李惜筠心仪之人乃大皇子楚汐,本以为是心上人约见,没有任何防备,瞒着众人单独赴约,就这样中了算计。
出身清流名门的女子,表面看着柔弱,可骨子里却自有一股刚烈,竟是当场跳楼,香消玉殒。
而沈骏是炎京出名的纨绔子。
血气方刚的少年名声尽风流,尤其他曾数度纠缠李惜筠。
李惜筠死后,任他再如何辩解,可没人信他,连他老子都不信。
只看沈骏方才的表现,也能明显看出来,他钟意李惜筠。
可惜当时年少自尊心作祟,沈骏拉不下脸面承认,也不知该如何挽回心爱的姑娘,反而因嫉妒吃醋做下了不少荒唐事。
事发后沈骏百口莫辩,加上亲眼看到李惜筠跳楼,心灰意冷下认了罪。
此事也很快定论。
颜殊微顿道:“我不知二位大人与沈公子,是否还留着当年信件,但若留着可以拿出来比对,相信事实如何,比对过后一目了然。”
沈良拿起其中一封信刚打开,就被自己儿子抢了过去。
沈骏自怀里掏出一张纸,眼神在两张信纸上来回看过去,然则越看他脸色越是阴鸷,连握着信纸的双手也在狠狠颤抖。
两张信纸不止笔迹相同,连内容也是半字不差。
李太傅捏着沁血的信纸比对完,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昏倒在地。
楚汐起身搀老太傅坐下。
颜殊又倒了杯茶递过去:“太傅大人,凶手虽已落网,但幕后之人还未抓到,还请太傅大人,千万保重身体。”
“你什么意思?”
李太傅反手掐紧颜殊手腕,戾声喝问:“什么叫凶手落网,可幕后之人还未抓到,你的意思,他是受人指使?”
“你告诉本官,他到底受何人指使,他们又为何要害我女儿?”
“这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你又为何会知晓这些?”
“本官要知道所有事,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本官,否则,今日本官绝不会让你离开这房门一步!”
房中其它人也全都看了过来。
南宫博大掌紧捏成拳:“李太傅所问,亦是本官想问。本官劝你,最好如实说来,休要隐瞒。”
“否则,本官只能将你当成他的帮凶,命人把你同他都拿进府衙,若进了京畿府,你便是不想说也得说。”
颜殊被一再威胁,也未生气,只提醒道:“尚书大人,草民刚刚不是已经和大人说过了么,草民已经替大人报官了。”
南宫博碰了颗软钉子,这才想起来,眼前之人好像的确说过,那些劫匪的尸体已命人送去府衙。
既已报官。
她自然也不会惧他们报官抓她。
“我知几位大人还有很多疑惑,我既请诸位大人前来,也必会将我所知如实告诉几位大人。”颜殊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重新落坐,目光却都未从她身上移开,显然都在等她开口。
“这两封信和这张画像,是我在城西一处废弃的宅院里找到的。”
“屋主是个孤寡老秀才,平日里替人代写书信为生,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擅长临摹他人手迹。”
颜殊也坐回去,道:“若沈伯爷和李太傅不信,也可去官府查证,就在李小姐出事后第三天,老秀才家中半夜走水,葬身于火海。”
“因老秀才独居,并无亲人在侧,且家中清贫,从未与人结怨。”
“而官府也未在现场找到人为纵火的痕迹,所以当时官府调查,给出的结论是意外失火。”
李太傅沉脸不语。
颜殊接道:“当时此事在城中,也是传的沸沸扬扬,我想老秀才听闻或也猜到什么,为防万一,所以才留下这证据。”
“你们都看到,这人我已审过,可他嘴很硬,除了这柳叶刀,和柳碧落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幕后之人的线索。”
颜殊说着自袖笼中,掏出那枚柳叶暗器,放在面前红木圆桌上。
“你为何会查这些,又是如何查到这些的?”楚槿拿起那暗器,放在掌中看了半晌,再次开口问。
他视线也落回颜殊的脸上,宛如利箭般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似想穿透那面具看清她真实的长相。
颜殊闻言笑了:“自是因为,他们与我有仇了,槿世子总不会以为,草民整天吃饱饭,闲的没事儿干,查他们好玩儿吧?”
楚槿蹙眉:“你与他们有何仇?”
“他们害死我至亲,我自是要寻他们报仇的,其余的恕我暂时不能说。”
颜殊回了一句道:“草民所知,已如实告知几位,事实真相如何,相信几位大人和槿世子都会自行分辨。”
“而草民的目的只有一个,将幕后之人抓出来。我与诸位目的相同,并无利益冲突,那为何不互换消息、精诚合作呢?”
“草民只是一介布衣白身,没打算也不敢对诸位贵人做什么,诸位贵人也大可不必,对草民抱如此深的敌意。”
“你还没说他们为何要害我女儿?”
李太傅沉声质问:“我女儿深处闺阁,从未与人结过仇怨,到底何处招惹了他们,以至于他们如此费尽心机,害我女儿性命?”
颜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个,草民并不知晓。”
“不过能让他们狠下杀手,我想,要么是有仇,要么是李小姐无意中知晓他们什么秘密,要么是李小姐的存在挡了有些人的路。”
“具体是什么,还要等抓到幕后之人,审问以后才能知道。”
为什么?
琳琅郡主、南宫雨、李惜筠……
这三人都曾名动炎京。
南宫雨在四年前的宫宴之上,曾以一支凤凰飞天舞大放光彩,彼时可谓风头无两,深受世家子弟追捧。
李惜筠出身太傅府,从小深受熏陶,自是以才名动天下。
而琳琅郡主……
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自小就玉雪可爱,越长大越倾国倾城,据说有琳琅郡主在的地方,就没人能看到其它姑娘。
她没见过楚琳琅,不知她是否真有传闻中那么美,也无法想象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到底能有多倾国倾城。
但光看眼前楚槿堪称瑰丽的长相,多少也能够想象出几分。
颜殊觉得楚琳琅,肯定比阮溱溱漂亮很多,否则也不会让才八岁的阮溱溱就心生嫉妒,狠下杀手。
南宫雨、李惜筠,和琳琅郡主一样。
她们的存在夺走了阮溱溱的光芒和风头,若不除掉她们,又哪儿来阮溱溱炎京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的盛名?
人性至善至美,有人可以为了毫无关系的人,付诸所有乃至生命,诸如奶奶爹爹,和曾经帮过她的所有人……
人性也至暗至恶,或因贪婪钱权,或为嫉妒和虚无盛名,那些人便肆意妄夺他人性命,诸如孙朝祥、阮溱溱……
这个答案既在情理之中,却又那么的荒唐可笑。
于李太傅等人来说也太过残忍。
眼下她不能说,也不知应该如何告诉他们。
诚然,她是想利用他们找出柳碧落,来证实她的猜测。
但他们也有权知道真相。
那三条鲜活的人命,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被他们害死!
天道有轮回!
国法有审判!
杀人者偿命!
前世因为她的疏忽,没能发现那个人的存在,因而也未继续追查。
青衣揽罪被剐虽算伏了法,阮溱溱却因此逃脱罪名躲过一劫。
今生她不会再让阮溱溱逃掉。
她一定会让阮溱溱,为她犯下的罪行,付出应付的代价。
不会再让她死的那么轻松!
颜殊看了眼旁边案上置的沙漏,道:“这是迷药的解药,一个时辰后京畿府会来此拿人,接下来几位大人可自便。”
“草民清风,诸位贵人若有事相寻,可以去新开的清风阁,以前的四海酒楼寻我。”
取出个瓷瓶放在桌上,颜殊径自起身,离开了厢房。
掩上房门她轻吁口气,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刚出酒楼,就看到两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
颜殊瞥了眼马车上下来的人,转瞬没入人群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她当日随口一说。
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