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瞪着那厢房门,气得呼吸粗重,都捂住了自己胸口。
旁边嬷嬷赶紧上前替王妃顺气:“王妃息怒,世子定是有正事要忙,王妃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你别替他说话!”
晋王妃却是怒气难抑:“都回京两年了,成天查案围着尸体转,不是对着那些文武朝臣,就是对着大理寺那帮糙汉子。”
“再过几个月他就十九了,我就想他早点成亲,让我喝杯儿媳妇茶,再生个孙子给我抱而已。”
“可你数数,我给他相看多少好姑娘了,他愣是一个都不肯见,一句不打算成亲,就把我打发了。”
“今儿好不容易被我弄出来,可饭桌上他连个正眼都不瞧柔儿,才坐了一屁股饭也没吃就跑了。”
“眼看着他总算主动和殊儿说话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呢,可谁曾想居然又是为了查案。”
“那么多娇滴滴的姑娘不喜欢,偏就喜欢血乎乎的尸体,和一身臭汗满脸胡茬的臭男人,他,他……”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他这是想气死我么?”
“嘭!”
晋王妃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的桌上酒杯都跳了起来。
楚怿面无异色。
白宸却是微微蹙眉,眼中难掩讶色,晋王妃话里之意是怀疑自己儿子有,龙阳之好么?
“噗~”
颜殊也是一怔,而后却是忍俊不禁,直接笑喷了出来。
晋王妃听着那笑声终于回神,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那叫一个尴尬。
“嗯咳……”
晋王妃轻咳了一声,干脆破罐子破摔,瞪眼看向颜殊:“他为难你,蓉姨帮你骂他,你这丫头还笑我,是否也太没良心了些?”
颜殊摇头道:“蓉姨这可不是帮我,是替您自己出气来着。”
“我……”晋王妃被堵了一下更气了。
颜殊忍着笑倒了杯茶过去:“蓉姨先坐下来喝口茶别生气了,楚大人铁面无私又心系百姓,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尤其大人文韬武略,还生就无双俊颜,这炎京城中不知多少人羡慕蓉姨有这样的好儿子呢。”
晋王妃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摔,冷哼了一声:“长得再好,懂的再多,再是个好官儿,他不喜欢姑娘,偏喜欢男人,有个屁用!”
这话……委实有些过了。
颜殊本能看向楚怿,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松了口气。
估计这世上,还没有哪个母亲,能当着外人面,如此说自己的儿子。
何况还是第一次见面。
凭此足见,晋王妃对楚槿不肯成亲,怨念有多深。
甚至还因此怀疑楚槿是断袖。
颜殊眸光微闪,笑道:“我倒觉得是蓉姨太着急,想太多误会了,楚大人他肯定是喜欢姑娘的。”
晋王妃闻言微怔:“你怎么会知道,还说的这般,肯定?”
“蓉姨为何觉得大人不喜欢姑娘,喜欢……”
颜殊微顿,反问:“是大人亲口和您说的?还是您亲眼看到,大人有和哪家公子走的格外近,甚至有逾礼的举止?”
晋王妃想了想摇头:“这个,好像是没有。”
“这不就结了?”
颜殊笑道:“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者不在少数,大人或许也作此想。况且大人年纪尚轻,蓉姨委实不必心急。”
“娶妻乃是人生大事,都说家有贤妻,必定福泽三代。反之,若娶个心思不正的,也必家宅不宁,祸延子孙。”
“大人睿智无双、非常人能比,眼光自然也高,不愿娶妻,或许只是还没遇到能让大人钟意的姑娘。”
楚怿眼眸微闪,这话倒是不假,楚槿眼光是挺高的。
竟然想撬他的墙角!
“想想殊儿你说的也有道理,难不成真是我误会了?”
晋王妃神色稍缓,说着却又忧愁道:“可这炎京城中世家贵女何其多,优秀者也不在少数,我挑的都是顶顶好的。”
“他愣是一个看不上,你说能让他喜欢的,那得什么样的?”
“万一他这辈子都遇不上,那我孙子,岂非一辈子都没指望?”
就算娶了也未必有指望,且晋王妃的眼光,说实话真心不怎么样。
颜殊犹豫片刻,道:“这世间女子千娇百媚,可皮相再好,才华再佳,身份再高,若其心不正,也不过徒有其表。”
“容貌,才华,身份都不重要,心正,才最重要……”
晋王妃低喃,突的想起花意,她原以为是好的,可谁曾想……
颜殊点头道:“大人身处高位,晋王府更地位尊崇,以大人的身份,什么世家贵女会娶不到?”
“大人既不在意这些,定是想觅知音了,这世上心思通透的姑娘,也才最是难得,蓉姨不妨试着,往这方面儿找。”
世家大族娶亲,最在意门当户对,可门当户对的,有时未必最合适。
晋王府权柄已够大,不需要再锦上添花,反而势太强只会为君忌。
若身边的人再拎不清,更会拖后腿,就像花家那对姐妹。
“觅、知音?”晋王妃若有所思的呢喃。
颜殊轻笑着道:“我一直觉得,世间万千缘法,上天早已注定。”
“不管姻缘,还是子嗣缘,又或者亲缘,都是一样的。”
“该是大人的跑不了,不是大人的,也注定强求不来。”
“所以相看归相看,但也应张弛有度,大人的性子蓉姨再清楚不过,逼的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若蓉姨还是不放心,可以找时间和大人谈谈,最好直接问清楚,省得您猜来猜去、日夜忧心,大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
晋王妃:“不过什么?”
颜殊微顿片刻,接道:“我观大人气色,似乎有些不好,蓉姨回去最好请太医令,为大人请个脉。”
“大人平日公事繁忙,蓉姨当劝大人多休息,不要太过操劳,尤其大人的饮食蓉姨也当多上心才是。”
“那臭小子一忙起案子来,时常不记得吃饭,我都不知说他多少次了……”
晋王妃叹了口气道:“最近又忙的早出晚归,看着好像的确瘦了些,等回去我就着人进宫请旨,请太医令给他好好瞧瞧。”
说着,她忽地笑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好受许多。”
“若说心思通透,我看这世间也少有人能比得上你这丫头。”
“明明还未及笄,说出的话却格外老成,甚至带着几分禅意。”
“竟让我觉得好像,回到闺阁之中,在听长辈训诫一般。”
晋王妃眸光定定的看着颜殊,语气几分感叹。
颜殊面色微赧,颇有些尴尬:“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活的舒心最重要。”
“不过大人与我等小女子不同,大人有大人的责任与抱负。”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的亲事,相信蓉姨自有考量。”
“蓉姨不怪我不懂礼数,多嘴胡言便好,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又哪儿敢在蓉姨面前班门弄斧?”
“刚刚说的头头是道,怎地这会儿却是害羞谦虚起来了?”
晋王妃失笑出声,敛笑,又道:“其实你说的对,我已猜踱许久,可顾忌槿儿的颜面,只敢在心里想想。”
“现在我想明白了,左右就一句话的事儿,我干嘛要折腾自己,我现在就去大理寺找那小子问清楚。”
“啪!”
晋王妃拍桌站起来,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酒楼上了马车,脸色瞬间阴冷。
“王妃,咱们先去大理寺,还是先进宫?”卫嬷嬷低声询问。
“先进宫。”晋王妃沉沉吐出三个字。
不是让她请太医,而是让她请太医令,还提醒她注意槿儿的膳食?
那女子字字句句都别有深意。
连卫嬷嬷都听出来。
她又不蠢。
怎会听不出来?
她是在告诉她,槿儿的身体,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