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哥有大哥的难处,我都明白。”
颜殊淡淡的道:“大哥本是有匪君子,曾经也得世人盛赞。所谓君子,仁义礼智信,雅正端方,高风亮节。”
“上次为抓青衣,大哥甘愿背上污名,乃形势所迫情非得已。此次却是我与萧旭的私怨,大哥其实不必如此。”
“大哥说出实情,我也不会承认,官府无证无据,不能将我治罪。”
“父亲母亲或会生气,可也顶多受罚,总不会真杀了我。”
“可你选择隐瞒,于父母来说是不孝,置亲兄弟生死不顾是不仁不义,于朝庭来说则是不忠。”
“为了维护我,把自己变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小人,大哥真的觉得这样做,值得么?”
若萧慎吐露实情,就算她昨夜昏迷不醒,林氏也定会杀来她这里。
林氏没来。
只能证明萧慎替她隐瞒了。
萧慎笑了笑,只那笑容几分无力,几分苦涩:“殊儿错了,有匪君子,高风亮节,那并非大哥。”
“寻常百姓皆艳羡世家子弟,可以锦衣玉食、仆婢成群。”
“可世家子弟,在享家族荫庇的同时,也必须背负起家族重任,没人能逃开利益牵扯,与阴谋算计。”
“殊儿曾对我说过,既然择了阵营,就要坚定不移,若左右摇摆,只会竹篮打水,所求成空。”
“身为国公府世子,大哥自小便明取舍,在无法圆满必须做出选择时,我只会选择,对我来说最重要的。”
“你和阮溱溱,我选择你。旭儿和你,我也选择你。只是因为在我心里你最重要,没有值得与否。”
是啊。
人生在世必须面对很多的抉择。
而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选择,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
无关血缘,无关其它……
说到底只看心里是否足够在乎。
颜殊笑了笑道:“阮溱溱出了初雪苑便去了棣王府。”
“大哥想必也看出来,母亲竭力想保萧旭。以镇国公府的能力,真想救人也并非全无办法。”
“且不用等到萧旭出来,只要父亲母亲在刑部大牢见到他,就会从萧旭口中知晓实情,说不得此刻已然知晓。”
“到时父亲母亲大怒,说不得也会给你扣个骨肉相残之罪,而三皇子楚棣也显然并非明主。”
“大哥瞒下所有,也帮不了我,反而赔上自己的同时,甚至还有可能会赔上整个镇国公府。”
“阮溱溱大哥不在意,萧旭大哥也可以忍痛放弃,可是镇国公府两百多年的基业,大哥也能弃之不顾么?”
因郑礼之死,萧郑两家结下死仇,能在其中斡旋的,就只剩两个人。
楚棣和郑淑妃。
想说动这两人,光凭阮溱溱远远不够,除非萧家拿出足够的筹码,带给楚棣足够的利益,大于郑家带来的利益。
而这筹码……也就只有萧家手中的兵权了。
萧慎面色如常,显然早就想到,他语气几分温软:“此事大哥有分寸,殊儿放心,大哥会劝父亲,不会让父亲如此做的。”
“可若大哥也劝不住呢?”
颜殊反问道:“萧旭到底是父亲的亲儿子,父亲怎忍心眼看着他死?且父亲对母亲一直心怀愧疚,枕头风一吹,保不齐脑子一昏就应了。”
“放过萧旭就必须让郑家退步,也会让郑家对楚棣心生不满。”
“为防竹篮打水两头空,郑淑妃定会许郑家以承诺,也必会要萧家给出足够诚意,安抚郑家的同时,也拿捏住萧家。”
颜殊话里之意萧慎自然明白。
世家之间的利益牵扯,联姻从来都是最常用之法,可萧家并无合适人选。
阮溱溱不是萧家人,其它的庶出女儿身份不够,担不起棣王妃位,也无法取信棣王和郑淑妃。
殊儿虽是萧家唯一的嫡出嫡女,可殊儿名声不好,身子也不好,且殊儿与萧家人的关系,京中众说纷纭。
加上昨夜之事,郑淑妃和楚棣,定会心有顾忌。
殊儿担心被逼嫁。
可他不认为郑淑妃会选中殊儿,同样的楚棣娶殊儿是把双刃剑,逼着萧家站队的同时,也会让楚棣为君忌。
最关键是,殊儿将满十四还未及笄,就算要嫁至少也得一年后,可刑部不可能等到一年之后才结案。
况且除了联姻,并非没有别的办法,父亲母亲想救萧旭他不能阻止,但他绝不会容许,他们将殊儿嫁给楚棣。
“再说以后……”
颜殊声音依旧清浅寡淡:“狡兔死,走狗烹。就算楚棣真的登位,也不会允许萧家坐大。”
“郑淑妃到底是郑邺的亲女儿,郑家就算现在退让,也不过是一时的委屈求全而已,杀子之仇他们迟早会报。”
“我只怕到时,萧家百年荣耀无法延续,必定走向没落事小,恐还会有倾覆灭族之祸。”
颜殊危言耸听,说的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好像萧家立马就要没了。
萧慎端起旁边的热茶,递给她润喉,也问道:“那殊儿可否告诉大哥,如果换作殊儿,殊儿会如何做?”
“呵……”
颜殊接过茶杯,噗嗤轻笑出声:“我的挑拨还不够明显么?还是大哥故意跟我装傻?”
挑拨!
殊儿的话的确字字句句都在挑拨,挑拨他与父亲母亲抗衡相争。
可他该争么?
能争么?
萧慎眸子里难掩挣扎和犹豫。
颜殊见状,叹息一声道:“虽然我私心是为自保,可事实就是如此,凡事不破不立。当断不断,也必受其乱。”
“母亲是个拎不清的,将萧旭宠成废物,还一门心思嫁女入皇室;眼里只看得到荣华富贵。”
“父亲胸怀大志,却无魄力手段,且性子优柔寡断,偏信母亲的耳旁风,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大哥再有满腹才智,被束手脚也难以施展。世事也从无圆满,在父母与镇国公府之间,大哥迟早要做出选择。”
“做人都当未雨绸缪,换作我是大哥,我会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也把最终抉择的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我喜欢先下手为强,不喜欢受制于人,哪怕那人是我至亲。我也不会等镇国公府倒了,才焦头烂额去救。”
“倾巢之下无完卵,镇国公府若真倒了,萧家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和大哥二哥逃不掉,父亲母亲也一样。”
“到时大哥什么都守不住,谁都护不住,才真是一切都完了……”
萧慎握拳的手,更捏紧了几分,连手骨指节,都捏到有些发白。
颜殊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又道:“当然,我说的也只是最坏的结果,如大哥所说,父亲未必就会这么做。”
朝堂局势不明,萧家此时选择站队,太不明智了。
这个血本萧震霆会不会下?
还真不好说。
毕竟她那个母亲手段可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