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nig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大海,但那微微放松的肩膀和不再那么紧绷的坐姿,透露了他被这个答案取悦的细微情绪。
Zimo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插入两人之间的空隙。他怀里抱着个青皮椰子,脸上挂着嬉笑:“K?nig,你刚才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跟来了?”
K?nig闻言,头缓缓转向Zimo。面罩下的视线沉静如铅,那沉默的注视自带重量,仿佛在丈量某个闯入领地的敌人。
“……改变主意了。”声音透过面料传出,带着沉闷。
Zimo浑不在意地在夜莺另一侧坐下。他故意将身体倾斜,肩头几乎要贴上她的手臂,用一种和以往不一样的语气问道:“阿晴,海风舒服吗?”
“阿晴”这个称呼被他含在舌尖,裹着过分熟稔的亲昵滚落。尾音刻意上扬,像在宣告某种特权。
夜莺还没来得及开口,Zimo已变将椰子举到她面前。“看好了!”他屈指在椰壳上轻敲两下,随即并掌为刀,猛地劈向坚硬的果壳。
“砰”的一声闷响,椰子应声裂开一道缝隙。Zimo得意地掰开椰壳,清甜的汁液气息瞬间漫开。他将最大的一半当盛着水的碗递到夜莺唇边:“尝尝?我挑的肯定最甜。”
“???”
夜莺微微后仰,眼中闪过一丝对‘Zimo大力士’的错愕。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空气中便响起指节收紧的脆响。
咔…咔……
K?nig的指节突然发出轻微的脆响。他依旧望着海面,但整个背脊已绷成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锁着无声的警告,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撕碎这令人不悦的亲密。
夜莺正要接过椰子,另一只大手却抢先一步截住。
K?nig不知何时已完全转过身。他盯着Zimo,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那只椰壳。汁水顺着椰子外壳渗出,一滴一滴砸在沙滩上,溅开深色的印记。
“她不喜欢太甜的。”
低沉的声音从布料后渗出,每个字都裹着锋利的冰碴。
头套孔洞后的视线沉沉落在Zimo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混合着强烈的不悦与赤裸的警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双臂,身躯像一堵墙隔开了Zimo与夜莺。周遭的气压骤然降低,连喧嚣的海浪声似乎都在这片压抑的沉默中退缩了下去。
Zimo被这目光钉在原地,脸上嬉笑的表情彻底僵住。一丝不驯闪过眼底,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手指依然固执地举着那半片椰子。
“哦?是吗?” Zimo轻笑一声,目光转向夜莺,“阿晴,我记得你上次还在你家门口点了杯七分糖奶茶来着?”
这句‘你家’的刻意的补充,带着某种炫耀般的意味。
K?nig终于有了更明显的反应。他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失去了耐心。
“……称呼,”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需要……资格。”他的目光转向眼皮打架的夜莺,虽然是在对Zimo说话,但意有所指:“不是所有自以为是的亲近……都真的被允许存在。”
Zimo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在他的认知里,K?nig是个能用简短单词绝不用句子,非必要不与人进行目光接触的社恐分子。
可现在,这个男人不仅主动释放着低气压,甚至说出了如此具有针对性的‘宣言’。
“资格?”Zimo小声重复,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夸张,“哇哦……兄弟,你今晚话有点多啊?这不像你。”
他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似乎快要睡着的夜莺,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被冒犯的恼火,“怎么,终于从你那壳里钻出来了?就为了……说这个?”
“……”
K?nig没有立刻回话,但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他确实不习惯这样直接的对话冲突,但Zimo那带着挑衅的熟稔和“阿晴”这个称呼,像一根根细针,刺破了他惯常维持的隔绝层。
但比起不适,更强烈的是某种被侵犯领地的躁动。
Zimo对夜莺那种毫不掩饰的亲近,让他胸腔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暴戾。
她是他的。
他要把所有觊觎她的人……都咬死。
Zimo看到了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某个危险的界限,但心底那份微妙的酸涩和不服气让他无法就此退缩。
他抿了抿嘴,声音低了些,却依旧带着刺:“被我说中了?看来‘阿晴’威力不小嘛,能让你这个社恐都破例开口教训人了。”
K?nig的呼吸似乎沉了一分。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但周身的气息却更加危险。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在耳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
“……社恐,”他慢慢地说,仿佛在咀嚼这个词,“不等于……懦弱。”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Zimo,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倾轧过去,“更不代表……我会容忍,某些……碍眼的存在。”
夜莺的头猛地向下一点,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惊醒。
几乎在同一时刻,她察觉到两只手从不同方向伸了过来,似乎都想扶住她。
Zimo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夜莺手臂的前一刻,被K?nig的手腕格开。
紧接着,K?nig的手臂环过夜莺的肩头,温热的手掌稳稳扶住了她的上臂,将有些茫然的她轻轻带向自己身侧。
夜莺眨了眨有些迷茫的眼睛,彻底清醒了。
海风带着凉意拂过,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感觉到身侧传来的、属于K?nig的温度,又瞥见旁边Zimo僵在半空的手和略显难看的脸色,觉得似乎错过了什么,氛围凉飕飕的,不对劲。
她抬头望去,恰巧太阳被飘过的云朵遮住,天光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刺眼。
远处,退潮后的沙滩显得格外宽阔,留下湿润的深色痕迹和粼粼波光,几只海鸟正在远处踱步觅食。
“阿晴,你去哪里?”Zimo见她起身,立刻关切地问。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胳膊,指向那片退潮后的沙滩:“走走,捡点贝壳。”
“我陪你!” Zimo毫不犹豫地跟上。他注意到她刚才拢衣服的小动作,很自然地将自己身上那件薄外套脱了下来,“海边风大,你刚睡醒,别着凉了。”
带着Zimo体温的外套轻轻落在夜莺肩上,暖意瞬间驱散了部分海风的凉意。
夜莺微微一怔,这突如其来的照顾让她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道谢:“谢谢。”
“应该的,”Zimo嘿嘿一笑,显得心情很好,随即上前半步,伸出手,仔细地帮她拉好外套的衣领,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她颈侧的发丝,确保海风不会钻进去。
夜莺因为Zimo帮她整理衣领的动作,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面向他,以便他动作。
这个细微的转身,让她在无意中背对着依旧坐在原处的K?nig,仿佛形成了一个将K?nig暂时排除在外的空间。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自然的动作,落在身后那双眼睛里,会是如何刺目。
两人并肩走在潮湿的沙滩上,Zimo刻意放慢步子,迁就着她的节奏,语气带着几分雀跃:“那边礁石后面经常有好看的贝壳!上次我就发现了个宝贝,可惜没带工具。”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不远处的礁石滩,K?nig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只被遗忘的狗狗。
他的视线死死追随着那抹走向海边的身影,尤其是她肩上那件属于另一个男性的外套,刺眼得让他头套下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发硬。
他最终没有跟上去,而是猛地转过身,沿着水线,大步走向与礁石滩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每一步都像要把沙地踩出一个深坑。
走到一片布满碎贝壳和小石子的区域,Zimo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
“小心点,这里石头多,别崴着脚。”他轻声提醒,同时抢先一步蹲下身,动作利落地清理开表面的沙粒和杂物,目光专注地搜寻着。
很快,他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枚掌心大小的海螺。
那海螺的纹路很别致,乳白的底色上缠绕着深浅不一的橘粉色斑纹,在湿润的状态下显得温润如玉。
“运气不错!”他语气轻快,拿着海螺快步走到浅水边,用海水冲洗掉上面沾着的细沙,用衣角将水渍擦干。
他这才转身,将海螺稳稳地放在夜莺摊开的掌心里,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喏,这个很完整,一点破损都没有。你看这颜色,像不像天边的晚霞?”他微微倾身,靠得有些近,试图与她一同欣赏。
夜莺仔细端详着,指尖感受着贝壳光滑的触感,由衷赞叹:“嗯,很漂亮。”
“那我再给你找点哈!说不定能凑成一串手串。”Zimo受到鼓舞,转身又兴致勃勃地在礁石间寻觅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掌心就躺了四五枚小巧玲珑的贝壳,每一枚都带着独特的色调,有的深些,有的浅些。
“你看,”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得意,又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集齐一套了。这种小贝壳打孔很容易,回去我帮你处理一下串条手链,肯定很好看。”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阻隔了侧面的海风。
夜莺抬起头,看到去而复返的K?nig正站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
海风拂过他头套的边缘,带着一丝孤寂的味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摊开掌心。在他宽厚的掌心里,一只背着乳白色螺壳的寄居蟹正不安地微微探出爪子。
“……这个,”他的声音透过头套传来,比平时放缓了许多,尾音带上了一丝柔软,“……会动。给你。”
他的目光透过孔洞,紧紧锁住她的反应,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甚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夜莺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只寄居蟹的小螺壳,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温热的掌心皮肤,带来一阵如同电流般的触感。
K?nig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和柔软,像一片轻盈的羽毛,猝不及防地落在他绷紧的神经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的手掌下意识地想要收拢,想要将那只手整个包裹进去,十指相扣,用他全部的体温去熨贴她,将她牢牢牵在自己身边。
【不……不行。】
这里人太多了……他不能让她为难,不能因为自己一时贪恋那点温暖,就让她陷入困扰而退却。
他必须忍住,哪怕掌心空落的感觉让他无比煎熬。
夜莺面罩下展露了一个毫无保留的微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很可爱,”她的声音里带着纯粹的喜悦,目光温柔地落在他掌心里的小东西上,然后又抬起,真诚地望进他的双眼,“谢谢你,K?nig,我很喜欢。”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笑容和一句感谢,K?nig却觉得胸腔里那股躁动的火焰仿佛被温柔的海水包裹,瞬间平息了下来。
他稍微松了口气,低低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那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却蕴含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