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早已注意到围墙底部因长期风沙侵蚀和温度变化,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约两指宽的缝隙。
他掏出废墟里随便捡的金属片,小心翼翼地插入缝隙,探测着内部结构。同时,夜莺警惕地注视着巡逻队和探照灯的动向。
“就是这里,”灰狼低语,金属片在缝隙中极细微地搅动,“地基螺栓的防护套有老化裂纹……但需要力量。”
夜莺立刻用未受伤的右手抵住金属片末端,和他同时发力。
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一小块不起眼的基层护板被撬开,露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勉强挤入的狭窄空间,通向围墙内侧的电缆管道层。
这并非设计漏洞,而是漫长岁月和环境共同作用下的微小缺陷,被他们在绝境中精准地发现并利用。
通过这缝隙,两人先后挤入了基地内部外环。
内院的防御更加密集,但他们此刻如同游入深海的鱼,利用堆放的物资、建筑的棱角阴影,以及巡逻队脚步声的掩护,无声无息地向着核心建筑渗透。
在通往核心建筑的最终路径上,一道毫无遮蔽的走廊横亘在前,上方是无声旋转的监控摄像头。
“没有干扰器,只能物理规避。”灰狼的目光投向走廊上方纵横交错的、用于支撑管道的金属支架和线缆桥架,“从上面过,但摄像头覆盖很广。”
夜莺仔细观察着摄像头的旋转周期和支架的结构。“有7秒盲区。支架可以承受重量,但会有轻微形变,必须在它转向另一侧时通过。”
没有绳索,没有保护。灰狼蹲下身,夜莺踩上他的肩膀,灰狼缓缓站起,将她托举到足够高度。
夜莺用右手和身体力量轻盈地翻上支架,整个过程中,左臂不小心拉到而传来的剧痛让她额头渗出冷汗,但她硬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她在狭窄的支架上移动,利用摄像头旋转的间隙,迅速通过走廊上方,随后从另一侧滑下。
轮到灰狼。他后退几步,一段助跑后跃起,双手抓住支架边缘,引体向上,身体翻滚而上。
在摄像头转回的最后一瞬,他险之又险地滑入另一侧的阴影中。
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汗水浸湿了他们的后背,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他们终于抵达了目标区域上方,攀附在通风管道内。
下方传来清晰的对话声,正是那个他们寻找已久的目标:仲裁者。
他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沃麦克那老东西,除了在高层玩他那套关系政治,其他方面简直一无是处。连自家队员那么拙劣的演技和小心思都看不出来……”
夜莺和灰狼交换了一个眼神,所有的疲惫与痛苦在瞬间被汹涌的仇恨与决绝取代。
通风管道下方,仲裁者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前,屏幕上展示的是一份标注着“冥河”的绝密资料。
他手中拿着一份纸质报告,手指正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等待什么。
机会!
就是现在!
砰!
通风管道的栅栏被猛地撞开!两人如同扑食的猎鹰,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怒火与杀意,瞬间落下,手中的武器直指背对着他们的仲裁者!
然而,就在子弹即将出膛的瞬间——
“阿——嚏!!”
仲裁者竟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一个喷嚏!正是这个动作,让他身体下意识地往前一个趔趄,脑袋一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原本瞄准他后脑和心脏的致命攻击!
子弹灼热地擦着他的头皮和肩膀飞过,将他面前那块屏幕打得粉碎,火花四溅!
“敌袭!”仲裁者反应快得惊人,在喷嚏的余韵中甚至带着一丝鼻音,身体已经本能地翻滚到了厚重的合金办公桌后,同时狠狠拍下了隐藏在桌下的警报按钮!
呜——!!!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响彻整个基地!
“他奶奶的,这老东西命八字怎么这么硬!”灰狼低骂一声,完美的突袭瞬间化为泡影,他们从暗处的猎手变成了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猎物。
房间门被猛地撞开,数名全副武装的守卫如同潮水般涌入,密集的子弹瞬间泼洒过来!
“撤!”夜莺低吼,两人依托房间内的桌椅、文件柜作为临时掩体,用精准的点射勉强还击,试图向门外突破。
但走廊地形狭窄,缺乏有效的迂回空间,对方凭借人数和火力优势,形成交叉火力,将他们死死压制在门口区域,根本谈不上有效的战术撤退,几乎成了困兽之斗。
噗!
一声闷响,夜莺右侧肩胛处猛地爆开一团血花,子弹的冲击力让她向前一个踉跄,重重撞在门框上,剧痛几乎让她晕厥。
“姐!”灰狼惊呼,心神一乱,动作慢了半拍,大腿外侧瞬间被灼热的弹头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飙射,染红了地面。
“艹!”
绝境之中,两人背靠背倚在狭窄的门廊死角,弹雨在身前呼啸,碎石和跳弹四处飞溅。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
然而,在这绝境中,父亲那豪迈如火、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记住!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狭路相逢,管他娘的有几条枪,心气不能输!骨头不能软!我们流的血,就是要比敌人的更烫!!”
那股源自血脉的不屈与疯狂,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跟他们拼了!!”灰狼双目赤红,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不顾腿伤剧痛,猛地探出身体,手中的枪咆哮着,将冲得最前的两名守卫打得倒飞回去!
就在这时,灰狼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走廊尽头窗外,对面副楼楼顶,狙击镜在探照灯余光下反射出致命的微光一闪而过!他的心脏瞬间骤停!
然而,预想中脑袋开花的场景并未发生。
对面狙位上那名狙击手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悄无声息地从高处栽落下去!
有人帮我们?!
这精准的一击,瞬间瓦解了最致命的远程威胁!
“走!”夜莺强忍着肩胛的剧痛,一把抓住灰狼的武装带,两人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从被打碎的窗户鱼跃而出,落入室外冰冷的夜色中。
落地的瞬间,灰狼闷哼一声,后背再次传来灼痛。
一枚流弹擦着他的脊背飞过,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擦痕。
“咳咳……我他妈是不是吸子弹的磁铁?!”灰狼踉跄着,捂着流血的大腿和火辣辣的后背,龇牙咧嘴地吐槽。
夜莺一边单手给打空的手枪换上最后一个弹匣,一边抬手精准地一个点射,将一个从拐角冒头试图包抄的守卫爆头,冷静地回敬:“是你太菜。暗影公司的雇佣兵要是都像你这么不中用,早该破产了。”
她瞥了一眼如同潮水般从各个出口涌出的追兵,再次开了几枪勉强压制,“你倒好,直接捅了马蜂窝。”
两人凭借对基地结构的模糊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在复杂管道与废弃设备构成的地形里边打边撤,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将周围的金属打得叮当作响。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异响!夜莺瞳孔一缩,猛地将灰狼往旁边一推:“小心!”
哗啦——!
他们刚才所在位置正上方的通风管道盖板突然被从内部顶开,炽热的弹雨如同熔岩般倾泻而下!密集的子弹打得混凝土地面碎屑纷飞,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坑!
“这是他们的老习惯!利用通风管道进行垂直夹击!”夜莺拉着灰狼狼狈地翻滚到一处厚重的承重柱后,急促地低声说道,呼吸因剧烈运动和重伤而紊乱,“还有,注意墙壁可能隐藏的枪——”
她的话音未落——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破空声,从他们侧后方传来!那不是普通子弹的呼啸,而是特制发射器独有的声音!
一枚细长如牛毛的麻醉针,竟然穿透了他们赖以掩护的石膏板隔墙!
针精准地擦过夜莺的颈侧,锋利的针尖瞬间刺破皮肤,嵌入了皮下!虽然因为掩体的关系,针体未能完全深入,但高效麻醉剂已经被注入了些许!
夜莺身体猛地一僵,颈侧传来尖锐的刺痛,随即一股冰凉的麻痹感如同闪电般沿着血管向四周急速蔓延!
“呃……”她闷哼一声,强大的意志力让她没有立刻倒下,但视线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旋转,四肢如同灌了铅般迅速变得沉重无力,几乎无法支撑身体。
“姐?!”灰狼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扭头便看到她颈侧后方那枚微微颤动的麻醉针尾,以及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颊。
夜莺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如同强心针般暂时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她凭借这瞬间的回光返照,一把抓住灰狼的胳膊,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低吼道:“走!”
她拖着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带着灰狼猛地撞开旁边一扇虚掩的、不起眼的门,两人一起滚进一个狭窄储物间内。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但也暂时隔绝了外面追兵的视线和子弹。
“砰!”门被紧随其后的灰狼用肩膀死死顶上,并迅速反锁。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门板,剧烈地喘息着。
狭小的空间内一片黑暗,只有门缝下方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夜莺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麻醉剂的效力如同黑色的潮水,不可抗拒地涌上她的大脑,意识正在被快速剥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控制,冰冷和麻木感吞噬着每一寸肌肤。
“藏好……别……出声……”
灰狼紧紧捂住她颈侧的伤口,试图减缓药效扩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搜索声,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