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许年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了,语气带着点打趣的拉长音,“你不会到现在还真觉得,你那点压迫感唬得住我吧?”
……
依稀记得上辈子那群弟弟就一个个都不信,但时昭是不会承认的。
他又不是没在镜子里见过冷脸的自己,时昭只是开口说着,“这是现在的重点吗?”
“好吧。”
许年轻轻吐了口气,仰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其实我也差不多。”
“我当时的父母放出了我从小训练的视频,那位母亲,文凭很高,工作也好,为了我放弃事业,说从三岁就开始栽培我打网球。”
“什么投入了全部积蓄,熬夜看比赛,陪训不落一天……那种感人肺腑的剧本,他们是真的会写。”
“我难道还能从刚出生就说自己喜欢打网球吗?”
“反正我的地址很快就被热心群众扒出来了。”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远处的湖面,轻轻一笑,却没有半分暖意。
“明明我退役的时候,就已经和他们直接撕破脸了,我也搞不懂,怎么就又要让我合家团圆。”
“我那天一出门就被一群人围追堵截。”
“我都快来段跑酷了。”
“那老大爷好像是掀开了下水道盖子,说是要浇他种在路旁边空地上的菜。”
“我那天刚好没戴口罩,又被一堆摄像头追着,我脚步快了点,一回头……”
“踩空了。”
他说得平静,时昭却听得眼皮都直跳。
许年这个因伤退役,二十出头却终身要服用降压药的人都没逃过一劫吗?
而且……
居然是下水道吗?
仍旧为许年当时的情况感到难过,但也是不敢多想当时的画面了。
抿了抿嘴唇,时昭忍不住开口又确认了一遍,“然后你就到了这里?”
“嗯。”
许年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只是默默薅秃了他脚边的草。
两人一时无言。
夜风拂过湖面,吹动草丛时带起一点点微不可闻的沙沙声。
时昭沉默了几秒,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看到许年眼角带笑地一撩衣摆,作势要把衣服掀起来。
“对了,那颗痣。”
“我腰上的那颗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说要给你看来着。”
“别——”
时昭动作比脑子快,反射性地偏头闭了眼,手一把就把许年的衣摆拽住了。
这人真是,一言不合就撩衣服的臭毛病。
“许年,欠揍了啊。”
“哪有大晚上在湖边给人看痣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你?”
许年笑得整个人都在抖,衣摆也顺着时昭用力的放下乖乖放下,“上次不就说有机会给你看看嘛,听完故事回忆回忆嘛。”
“倒也是不用这样回忆。”
该说不说,有些人当年和自己展示腹肌成型的画面已经浮现出来了。
果然,和许年待在一起,煽情永远撑不过半小时。
比那时候还能折腾。
再次睁开眼的时昭:已老实。
许年收了笑,情绪也慢慢沉静下来。
“队长。”
他看着夜空,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怀念,“让我再喊一声这个称呼。”
没有调侃,没有拖音,却也带着些郑重。
“嗯。”
许年难得这么认真的样子,感觉他要说些什么的时昭应了一声。
“你现在的样子,平和,但又鲜活了很多。”
“很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那时候的你,瘦瘦的,但眼神看着就能成大事儿。”
“事实证明,你就是很执着且坚定。”
“那场失败,粉丝和大众怎么想可能我也不是很确定,但你的小老头,我觉得不会是你之前想的那样。”
“他总是沉浸在发现你的惊喜里。”
“队长,你本来就该在爱里站上巅峰的。”
“重来一次,你仍旧很强。”
时昭一怔,轻轻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谢谢。”
“真会说话。”
“我的朋友。”
“什么嘛。”许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煽情了一次。”
“不给我点正反馈吗?”
“你想要什么?”
再次从坐着的姿势变回了躺着,时昭的语气也轻快了很多,带着些调侃,“站上巅峰之后的感谢信?”
说着话,时昭仰头看天。
当心情没有那么沉重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比刚刚更有色彩一些。
“会来的。”
再一次肯定着自己曾经的队长,偏过头的许年只是开口喊道,“时昭。”
希望吧。
这一声,时昭还是没说出口,转而开口说道,“说出来好很多了。”
“嗯?”许年偏了偏头。
在多年好友面前,时昭还是放松了很多,小声倾诉着,“来到这儿之后,我爸妈对我很好。”
“其实我被一些事情影响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偶尔沉浸进去,或者触景生情,他们一定会注意到。”
“我会感觉到他们有些时候的小心翼翼。”
“这样其实很糟糕,他们真得很好。”
许年抬了下眼皮,语气不重,却透着点熟悉的意味,“果然你还是那么细腻。”
时昭没有否认,他的父母其实也是同款,才会那么轻易发现他的状态有变。
“你呢。”
“我?”
指了指自己,躺着的许年翻了个身,给出了五个字,“妥妥的幸福。”
“嗯。”
时昭选择相信,那时候退役的许年都没现在这样放飞自我。
能做自己,就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侧过头的许年下一秒直接开口问道,“是立海的那群同学,让你改变了主意?”
“一部分原因吧。”
时昭也选择了坦诚地回答。
“其实刚来的时候,还是迷茫更多一些。”
“前十几年,我可以说完全没碰。”
“不刻意去想,那时候在学校里的我其实可以完全看不到网球。”
“来了这边,爸妈说支持我,我儿子是天才,学校里,又有一个打网球的前桌。”
说话间,时昭的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其实不少,是知道他加入网球部后,爸妈在院子里搭简易网球场的样子,是追着自己,或是凑到自己面前的赤也,是在网球部问他要不要经过训练之后再和仁王打一场的真田。
还有每天和自己一起训练的伙伴,更是有只打过一球,因病住院,为了能继续打网球选择进行了手术,和命运抗争的幸村精市。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忍着不打,对我来说,好像比试试打打还要难受。”
面对一群热血网球少年,没招,真没招。
有瞬间的冲动变得很正常。
他就是想打,网球本身也没错。
“我又没和时昭打上比赛。”
“他又和橙色头发那个前辈打上了。”
!!!
下一秒,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会儿已经累的都不想动了的时昭藏的更严实了。
还好他和许年躺在一片斜坡上。
切原“抓”他是抓的真认真。
等到声音远去,这片区域再次回归到安静的时昭才抬起头,看向身边小伙伴的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不应该吗?”
许年倒是一脸淡定的样子,甚至给时昭抛出了一个事实,“几个球场附近都有监控,几个监督员都坐那儿看着呢。”
监察员,那岂不是……
反应过来的时昭,“啊?”
许年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湖泊,“放心吧,这儿没有。”
只是坐起身的他很快顿了顿,又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地开口,“不过——”
拖了个长音,满意地收到时昭看向自己的视线,他开启了倍速模式。
“比赛你部长肯定看到了。”
“因为我好像看到他了。”
话音落下,许年已经拍拍裤腿站起身,毫不犹豫往远处走去。
“我去趟洗手间。”
“祝你好运。”
说了一大通,情绪波动有点大,这会儿脑子比较混乱,格外“笨”的时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