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的第三天即8月13号,花途终究按捺不住心底的牵挂。天刚蒙蒙亮,他便驱车赶往杭科院——Sp2项目的疑点像根细刺扎在心头,推进器的固体燃料药柱燃烧速率曲线、涡轮泵的轴承磨损数据、热防护系统的碳材料完整性、点火系统的时序参数,还有压力调节装置的阀座密封状态,每一项都让他寝食难安,非要逐一复核筛查,连最细微的异常波动都不肯放过。这一扎进数据堆,便是整整一天一夜,他连家都没回。
直到第二天下午,花途还在和复勘组的同仁细细复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宋峤在家等不到人,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没人接,终于忍无可忍——她开车直奔杭科院,硬是把眼睛布满红血丝、胡茬都冒出来的花途揪了出来。
“我可不想以后有个傻子男朋友!”宋峤把车钥匙往仪表盘上一拍,语气又气又急,“今晚到明天(8月15号),你要是敢再踏进院里一步,你就…就两个月都别想碰我,也别跟我说话!”
医生特意嘱咐过这几天要静养,不能用脑过度、不能熬夜,他倒好,把医嘱完全当成耳旁风。再着急找事故原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真是气死她了。
花途看着宋峤泛红的眼眶,知道她是真动了气,自己也确实理亏,没敢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讨饶,乖乖坐进副驾驶。回到家,他倒头就睡,乖乖补觉恢复脑细胞去了。
出院后的第六天,8月16号,花途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手臂上的缝合处也开始愈合,这几天也都没出现头晕呕吐的不舒服情况。复查时医生仔细检查后,宣告他可以彻底恢复正常工作了。花途瞬间像挣脱了束缚的小鸟,浑身都透着雀跃——这一个星期被宋峤管得严严实实,院里同事也轮番劝他歇着,他早就憋得浑身难受。医生的话音刚落,他立马开车直奔杭科院。
宋峤知道他心里惦记着实验,也不再阻拦,只叮嘱他晚上别熬大夜,早点回家。花途连连点头保证,可直到晚上八点,家里还是只有宋峤一个人。无奈之下,她只好打车再去杭科院接人。
杭科院,几个值夜班的同事看见宋峤又来了,都笑着打趣花途:“花总,女朋友又来接下班啦,真是让人羡慕啊!”
花途笑得一脸得意,冲他们扬了扬下巴:“羡慕就自己找一个去。”说完便轻快地朝宋峤走来。
车子刚驶回杭州壹号院大门口,就看见崔敏站在不远处,远远地朝他们挥手。车子驶近,宋峤瞥见花途压根没抬头,只顾着低头刷手机,一副视而不见,生人勿近的模样,只好自己摇下车窗,客气地问道:“崔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刚从美国回来。”崔敏咬着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花途,满是委屈,“听说你出事了,我特别担心,打电话你一直没接,所以就来这里看看。我……我得知你出事,美国的事情都没处理完,就立马飞回来了。花途,你没事吧?”
“没事。”花途头都没抬,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便又闭口不言。
宋峤无奈,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总归不安全。她想了想,放缓语气说:“崔小姐,谢谢你关心我男朋友,他已经没事了。时间不早了,你一个人在外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我不回去!”崔敏忽然提高了声音,伸手扒住车窗,“花途,你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听。”两个冷冰冰的字从车窗里飘出,花途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他转头对宋峤说:“峤峤,我们快回去吧,我困了。”
宋峤应了一声“哦”,对崔敏的死缠烂打也有些无语。她冲崔敏礼貌地笑了笑,正准备关上车窗驶离,崔敏却突然按住车窗,急匆匆地大声喊道:“我知道模拟实验出事的原因是什么!”
这句话像惊雷般炸响,宋峤和花途同时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宋峤满脸吃惊地看向崔敏——花途这几天不要命地泡在杭科院,和一群顶尖专业人才从头复查整个模拟实验,就是为了找出根本问题,至今都没有准确结论,一个与项目无关的闲散社会人员,怎么会比他们还先知道答案?
花途终于抬起头,俊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如刀,审视的目光在崔敏脸上扫来扫去。崔敏被他看得浑身发紧,紧张得手足无措,慢慢放下按住车窗的手,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说:“我真的知道……花途,你下车来,我单独告诉你。”语气里满是急促和希冀。
花途坐在车里,半晌没动。宋峤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你去跟她谈谈吧,万一真有什么线索呢?我去停车,在家里等你。”
“嗯。”花途这才点头同意。
杭州壹号院富丽堂皇的大堂门外,花途和崔敏站在一处圆形万年青旁。超大玻璃门折射出明亮的灯光,将花途额角的伤疤照得一清二楚。崔敏看着这张依旧俊朗的脸,一道伤疤非但没减损他的英气,反倒添了几分硬朗,他身上的清冽气质愈发突出。她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抚摸那道伤疤:“这里还疼吗?”
花途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他强压下心头的暴躁,语气冰冷地问:“你怎么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花途,我们先不谈这个。”崔敏对他的拒绝视而不见,又伸手想去拉他的手臂,“你还有哪里受伤了?我听说你被震晕了,手也伤了,快让我看看。”
花途一把挥开她的手,声音里的不耐再也藏不住:“看来你根本不知道,你走吧,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说完,他转身就绕过她,朝大堂里走去。
“我听见我爸爸打电话!”崔敏急忙在他身后大喊。
花途的脚步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眼神冰冷如霜,带着探究与审视,死死锁定在崔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