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峤走进办公室，注意到桌角那盆水仙花盆上挂串小巧的圣诞节铃铛，红金相间的绒线缠着手柄，看着就讨喜。她指尖轻轻一戳，“叮叮当当”的脆响便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散开，像撒了一把碎钻。
“艾米，这铃铛是你放的？”她转头问正在整理文件的秘书，话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艾米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光：“是啊，峤总！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啦，我就给这花儿也挂上铃铛，添点节日气氛～”
宋峤“嗯”了一声，视线飘向窗外。今早开车来公司时，街边的香樟树早已缠上了五彩斑斓的灯带，白日里看着尚且寻常，想来夜里亮起来，该是整条街都浸在流光里。沿途的店铺更不必说，橱窗里贴满了红色的促销海报，门口的圣诞树缀满了铃铛、彩球与仿真礼物盒，有的还挂着小小的麋鹿玩偶，连空气里似乎都飘着甜丝丝的肉桂香。
她忽然生出些恍惚来：原来今年就要结束了呀，圣诞过了是元旦，再往后，便是农历新年。这时，手机“叮”地一声打断了思绪，是花途发来的信息，附了张照片：镜头里是市中心商场门口的巨大圣诞树，树顶的星星灯亮得耀眼，树下挤着不少举着手机拍照的人。文字很直接：“平安夜一起吃饭？”
宋峤盯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上次逛兔子灯的夜晚还历历在目，他掌心的温度、路灯下映着暖光的侧脸，还有那些不着边际却让人没法反感的玩笑话，此刻都跟着铃铛声一起冒了出来。她咬了咬下唇，思忖几秒，还是回了句“再说吧”，随手将手机扣在桌上，强迫自己收回心神。
“艾米，通知下去，24号、25号公司上半天班。”她拿起桌上的文件，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利落，“让大家早点回去，陪陪家人也好，和朋友过节也罢，一年到头，也该松口气。”
艾米惊喜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文件夹都晃了晃：“真的吗峤总？！您也太好了吧！又好看又体恤下属，简直是神仙老板！”说着就想往宋峤身边扑。
宋峤笑着往后退了半步，装出一脸嫌弃的样子推开她：“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越拍越没谱。赶紧去发通告吧，早点告诉大家。”
“好嘞！”艾米欢天喜地地应着，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办公室，连脚步声都带着雀跃。
平安夜的杭城，寒风裹着湿意刮过街巷，人们裹着厚厚的羽绒衣，领口缩着，却挡不住眼底的雀跃。路灯投下暖黄的光晕，将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街边的圣诞装饰灯次第亮起，红的、金的、暖白的光交织在一起，把夜色烘得格外温柔。
宋峤难得放松下来。下午提前下班回了壹号院，把屋子细细收拾了一遍，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连空气里都浮着灰尘的暖意。她泡了个热水澡，披着浴袍陪太子玩了许久，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半，肚子隐隐传来饿意，她换上驼色大衣，裹紧衣领，走出了单元门。
原本打算去旁边那家常去的西餐厅吃牛排，刚出大门，就看见路边停着辆熟悉的GLS600。车门打开，那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下来，深灰色的大衣衬得他肩宽腰窄，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眉眼间的清冷。
“峤峤，这么巧？”他笑着喊住她，脚步轻快地走过来，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宋峤抽了抽嘴角，没说话——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分明是他算准了时间来堵她。
“这是要去哪？”花途走到她身边，语气自然得像多年的老友。
“吃饭。”她言简意赅。
“正好，我也没吃。”他顺势接话，眼里闪着狡黠，“一起？”
宋峤抿着唇没应声，心里却想起上次逛兔子灯时，他也是这样，看似不经意地凑过来，带着让人没法轻易拒绝的笃定。
“你想吃什么？”他不逼她，只是放缓了语气。
“随便。”
“那去大兜路怎么样？”花途立刻接话，“我知道有家西餐厅，牛排是干式熟成的，口感很赞，上次想约你，没来得及说。”
干式熟成牛排？那正是她念叨了好几天的。宋峤心里的那点抗拒悄悄松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她好奇问。
花途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着轻松：“我们院里作息固定，早八点晚四点。”他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了然，“我听艾米说，你这两天给员工放了半天假，就估摸着你今天会早点下班，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刚到就看见你出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
他说“有缘”二字时，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调侃，却又格外真诚。宋峤嘟了嘟嘴，悄悄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男人在单位里明明是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眉头皱着，连说话都带着公式化的严谨，怎么一到私下里，就成了这副春光灿烂、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模样？反差也太大了。
“大兜路离这不远，走路过去吧？”花途提议，“那边人多，不好停车。”
宋峤朝路边看了看，果然沿路的临时停车位都停满了车，她点点头：“嗯，我家地库还有个空车位，先把车停进去吧。”
坐进花途的车里，她指引着他拐进小区地库，停在了自己的车位旁——21幢28楼的吊牌清晰可见，花途目光一扫，又瞥见旁边停着的那辆白色宝马，与他这黑色奔驰并排而立，端端正正，像一对默契的伴侣。他心里忍不住冒出个荒唐的念头：奔驰配宝马，一黑一白是绝配；那花途配宋峤，是不是也是天设地造一双？脸上便忍不住漾开笑意，连眼角的纹路都带着温柔。
宋峤瞥见他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心里更是纳闷：这人到底在乐什么？脸上的笑跟藏不住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情好。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身边不时走过一对对年轻恋人，有的手牵着手，有的互相挽着胳膊，低声说着悄悄话，腻腻歪歪的，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还有三五成群的朋友，说说笑笑地从身边经过，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苹果，或是捧着一束娇艳的玫瑰。
四周的灯光暖黄而明亮，商铺的橱窗里映着圣诞树上的彩灯，偶尔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从头顶飘过，混合着人们的笑声、店铺里传来的圣诞歌曲，节日的氛围浓得化不开。大兜路上更是人声鼎沸，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沿街的老字号店铺挂着红灯笼，与圣诞装饰相映成趣，古老的街巷里满是鲜活的烟火气。
花途刻意放慢了脚步，紧紧挨着宋峤的身边，生怕她被人群挤散。两人走进那家西餐厅，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窗外的街景，牛排煎得外焦里嫩，切开时还带着诱人的粉红色，搭配着黑松露酱，香气扑鼻。
晚餐吃得很安静，却并不尴尬。偶尔抬眼，能撞上对方的目光，宋峤会立刻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而花途则会低低地笑出声，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饭后，两人沿着历史街区慢悠悠地逛着。青石板路被灯光映得发亮，路边有小贩在卖手工做的圣诞小饰品，还有人提着兔子灯走过——那兔子灯做得精致，白绒绒的耳朵，红通通的眼睛，灯光透过薄纸映出来，暖融融的。宋峤的脚步顿了顿，上次和花途逛街的夜晚忽然清晰起来，也是这样暖黄的灯光，也是这样热闹的人群，他手里提着那檀木兔子灯，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被人撞到。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正低头看着路边的小摊，侧脸的线条柔和，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宋峤心里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情绪，像被温水泡过的糖，慢慢化开，甜丝丝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寒风依旧吹着，可身边有他挨着，竟一点也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