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头痛欲裂，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钝斧子劈开了颅骨，又粗暴地搅动了几下。
陆凡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视线花了半晌，才勉强聚焦。
入眼的，是陌生的、低矮的木制屋顶，椽子上挂着几缕干枯的、不知名的草叶，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一种……从未闻过的草木清气。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
这是哪？
他最后的记忆，是凌晨三点还在龙国的出租屋里，为了一个即将到期的项目疯狂加班，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宿醉？不可能，他昨天连啤酒都没碰。猝死？那现在这又算什么？
他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房间狭小，除了一张床，一个歪歪扭扭的木柜，便再无他物。墙壁是土坯的，透着凉意。空气里流动的气息异常清新，吸入肺中，竟有种洗涤脏腑的错觉，但也带着一股子山野间的寒凉。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款式古怪的粗布短褂，手掌比原来小了一圈，皮肤也粗糙了不少，指节处甚至有薄薄的茧子。
这不是他的身体！
恐慌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那个唯一可能提供信息的水缸旁，借着水面模糊的倒影，他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孔，脸色有些苍白，眉眼倒是清秀，只是此刻写满了惊惶与茫然。
穿越？
这个只在网络小说里见过的词汇，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
“陆凡！死哪里去了？今日的挑水任务完成了吗？还想不想领这个月的灵石了？”一个公鸭嗓子在外面嚷嚷，语气极其不善。
陆凡心脏狂跳，不敢出声。片刻后，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他瘫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刺激着皮肤，却远不及心底的寒意。过了许久，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这是一个叫做“青玄门”的修仙宗门，而自己，附身的这个少年，是宗门里最底层的外门弟子，巧合的是，也叫陆凡。资质……似乎是公认的低下，属于那种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角色。记忆里最多的，就是被管事呼来喝去，干不完的杂役，以及同门若有若无的轻视。
修仙世界……
陆凡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情复杂难言。在龙国，他是个卷生卷死的社畜，没想到换个地方，开局依然是底层，甚至更惨。
废材流开局？
他苦笑一声，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幸运女神似乎从未眷顾过他。
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这个世界的修仙体系，从低到高，似乎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再往上，这外门弟子的记忆里就没有了。而他现在，连练气一层都未曾稳固，是真正意义上的修仙界蝼蚁。
“练气期，引气入体，淬炼经脉，筑就道基……”他喃喃着记忆里那篇粗浅得不能再粗浅的《青玄引气诀》口诀，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
来都来了。
难道真要像这身体的前任一样，庸庸碌碌一辈子，最后老死在这外门杂役的岗位上？
不甘心。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那简陋的法门，盘膝坐在冰冷的木板上，尝试着摒除杂念，感应那所谓的“天地灵气”。
起初，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腿脚的酸麻和内心的焦躁。
但渐渐地，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或许是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灵气确实与龙国不同，他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了一些极其细微的、清凉的“气流”。
他心中一喜，努力按照法诀引导。
可就在他意念触碰到那些“气流”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仿佛某个沉睡的开关被突然打开，他感觉自己的眉心深处，或者说灵魂本源处，猛地一震！一道模糊的、散发着难以言喻古老气息的金色印记，在他意识海中一闪而逝！
紧接着，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不再是细微的“气流”，他感觉自己瞬间掉进了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狂暴海洋！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磅礴到无法想象的天地灵气，像是听到了无上君王的号令，又像是决堤的洪流，疯狂地、争先恐后地朝着他小小的身体奔涌而来！
“轰——！！！”
以他那间破陋的茅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茅屋的屋顶率先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梁柱嘎吱作响。屋外的树木疯狂摇曳，枝叶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向茅屋的方向，地上的碎石尘土被卷起，形成一个环形的尘暴！
这动静太大了，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陨石！
“怎么回事？！”
“灵气……灵气在暴动！”
“方向……是外门弟子居住区！”
附近几个正在打坐或劳作的外门弟子，骇然失色，感觉周身的灵气瞬间被抽空，更有一股恐怖的吸力从那个方向传来，让他们气血翻腾，几乎站立不稳。
灵气漩涡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发狂暴。陆凡感觉自己像个被不断充气的气球，身体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窍穴，都被汹涌澎湃的灵气强行撑开、灌满！痛苦与一种难以形容的舒泰感诡异交织。
练气一层、二层、三层……
他的修为，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足以让任何修仙者瞠目结舌的速度，疯狂飙升！根本不受控制！
“何方高人在此？！”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从远处一座山峰炸响。一道赤色流光冲天而起，是一名面容威严的中年修士，正是外门执法长老。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外门弟子区域那骇人的灵气异象，脸上满是震惊与警惕。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探查——
“嗡！”
青玄门深处，几座常年被云雾笼罩、灵气最为充沛的山峰，同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一道道强大无比的神识，如同苏醒的巨龙，横扫而出，瞬间锁定了陆凡所在的茅屋！
这些神识的主人，至少也是金丹期的峰主、长老！
“如此灵气汇聚……莫非有异宝出世？”
“不对！这气息……是有人在修炼？！什么人能引动如此规模的天地灵气？”
惊疑之声在几位大佬的神念交流中回荡。
就在整个青玄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陷入一片混乱之际——
“咚……”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钟鸣，低沉、悠长，却又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响彻在每一个青玄门弟子的心头，无论是炼气期还是金丹期。
所有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就连那狂暴的灵气漩涡，似乎也在这钟声下微微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青玄门最深处，那座最高、最神秘、据说已经封闭了上千年的主峰——青云峰。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青云峰的上空。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灰色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看不出具体年岁。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明明没有任何强大的气势散发，却让所有感受到他存在的人，从灵魂深处生出敬畏。
“太……太上长老！”
有资历极老的金丹长老认出了那道身影，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那可是青玄门真正的定海神针，传说中早已不理世事的化神期大能！
太上长老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距离，落在了那间摇摇欲坠的茅屋上，落在了茅屋中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年身上。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悸。
下一刻，空间微微扭曲，老者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陆凡正被体内奔腾不休、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撑得快要爆炸，修为已经不受控制地冲破练气期的壁垒，跨入了一个全新的、更为玄妙的层次——筑基期！
他甚至能“内视”到自己丹田内，那缓缓旋转的、由纯粹灵气构筑的基台。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个灰衣老者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
老者死死地盯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寻。他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指向陆凡。
“你……”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千年未曾开口的沙哑，却又蕴含着直击灵魂的力量，“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存在吓得魂飞魄散，体内奔腾的灵力差点失控。他看着老者，又下意识“内视”了一下自己那刚刚成型、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筑基道台，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我这就筑基了？随便练练，就从练气不到一层，直接跳到筑基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明显是超级大佬、连宗门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峰主长老都被惊动却不敢靠近的老者，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纯良无辜的表情，声音因为恐惧和茫然而带着颤音：
“我……我就是个普通弟子啊。”
他真的只是想挣扎一下，摆脱这废材的命运而已，谁能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或许是情绪剧烈波动引动了什么，他眉心深处，那道先前一闪而逝的古老金色印记，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虽然依旧模糊，却散发出了一丝微不可察、却让灰衣老者瞳孔骤然收缩的、迥异于此界法则的苍茫气息！
那气息，古老、威严，带着一种……来自遥远异域的标记。
灰衣老者死死盯着陆凡眉心那若隐若现的印记，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窥见了某种惊天秘密的骇然，以及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