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三天,江黎就接到了迟晋安的传唤。
也不止是江黎,还有迟振宏和迟光誉。
迟家老宅的书房里,气氛十分压抑。
迟晋安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并未急着开口。
他的龙头拐杖放在旁边,手里盘着两颗光泽温润的核桃,滚动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迟光誉站在那里僵直着身子,看着这架势,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旁边的江黎倒是站得随意,只不过为了应景,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气焰。
迟宴州就站在她身侧稍靠后的位置,看似漫不经心,但是身上冷冽的气场,却带着强烈的存在感。
终于,迟晋安停下了盘核桃的动作,那令人心慌的摩擦声戛然而止。
“都知道,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什么吧?”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迟振宏看上去很淡定,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
但是他才刚抬了下眼,就在迟晋安锐利的目光下,把话咽了回去。
迟光誉更是头都不敢抬,盯着自己的鞋尖,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江黎依旧维持着事不关己的姿态,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上去乖巧可人。
迟晋安的视线扫过去,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恼怒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
他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都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见他们依然没有反应,索性直接点名。
“迟光誉,你来说!你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迟光誉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抬头,心虚地为自己辩解:
“爷爷……我……我没……”
“这个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到现在还不承认,果然是不知悔改!”
迟晋安“啪”的一声放下核桃,转而看向迟振宏。
“你是怎么管教儿子的?手都伸到自家人碗里去了,还是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迟振宏脸上的从容有些破碎,只好开口把责任揽下。
“爸,没管教好阿誉,是我的问题。但他就是一时糊涂,想跟……江黎开个玩笑,只不过做的有些过头了……”
“一时糊涂?玩笑?”
“迟振宏,你是在侮辱我的判断力,还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商?”
这话极重,迟振宏脸色一白,连忙辩解。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誉他已经知错了,并且已经给江黎道过歉了……”
“你还好意思说!难道江黎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就心安理得的当做没发生过是吗?你就是这么当长辈的!”
迟晋安拍了拍桌子,因为情绪激动,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旁边的江黎见了,立即贴心的把桌上的水递给他。
“爸爸,注意身体……”
做作!绿茶婊!
迟光誉心里直接炸了,但是却只能紧紧的咬住牙。
迟晋安看了江黎一眼,接过水杯稍微缓和了些许:
“江黎啊,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是迟家对不住你,家教不严,出了这等丑事。”
“爸爸,您别这么说……”
江黎适时地抬起眼,又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
“这件事情是我处理不当,一气之下就跑去了公司……所幸没造成什么影响,大哥也帮我主持了公道……只是没想到,会传到您耳朵里……”
“哼!他主持的什么公道?口头上道个歉就算了吗?”
迟晋安放下水杯,看向迟光誉的眼神,带着浅显的寒意。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天天胡作非为!就是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
“从明天起,你卸任在集团总部的一切职务。去旗下的物流公司,从最基层的仓储管理员做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总部!工资按实习期标准发放,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脚踏实地!”
迟光誉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爷爷!仓储管理员?我……”
“闭嘴!”
迟晋安厉声喝道:
“再敢多说一句,你就给我滚出迟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然全然不顾迟家的脸面,对自家人动手!”
迟光誉吓得浑身一抖,一脸不忿地噤声。
他求救似的看向迟振宏,却又听见迟晋安不近人情的声音。
“迟振宏,你教子无方,罚你把本年度的全部分红,补偿给江黎,以作警示!如果再出纰漏,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爸。”
迟振宏的脸色泛白,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老实应下。
他在瀚森集团本年度的全部分红!
发财了!
江黎的眼神一亮,随即又敛了眸子,装作无事发生。
迟宴州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她身上,见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
处理完那对父子,迟晋安再次看向江黎,语气温和了许多:
“江黎,这样的处理,你还满意吗?若还觉得委屈,尽管跟爸说。”
江黎微微躬身,语气十分真诚:
“谢谢爸爸,我没有任何意见。”
“嗯,那就这么办吧。”
迟晋安点了下头,然后重新靠进椅子里,继续出声。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宴州和江黎留下。”
迟振宏和迟光誉听了这话,没有说什么,直接就退了出去。
待到他们走后,他突然话锋一转。
“好了,罚也罚过了,现在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吧。”
江黎眨了眨眼,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爸爸您……不是知道了吗……”
“你气冲冲去总裁办公室,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没多久还把阿誉叫过去了,大概是什么事情,很难猜吗?”
“哦……”
江黎瘪了瘪嘴,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是我做事太冲动,所以就直接闹去了公司……现在想想,确实太欠考虑,我应该先跟您或者宴州商量一下的……”
“迟光誉用下作手段搞翎樾资产,还不许江黎有脾气了?”
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迟宴州突然出声,平静的语气却暗藏锋芒。
“你该庆幸她没有先过来找我,否则,现在大家应该在法庭上见。”
“宴州!”
迟晋安看着他桀骜的反应,脸色并不好看。
“都是一家人,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闹上法庭,让外人看我们迟家的笑话吗?”
“一家人?”
迟宴州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你们从未把我当做一家人,我又何必顾及迟家虚假的颜面?如果不是江黎不计较,你以为仅仅让迟光誉下基层,就够了吗?”
迟晋安被他的话噎住,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僵持,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江黎悄悄扯了扯迟宴州的袖口,却被他反手直接握住。
迟晋安的眼神复杂,沉默半晌,才疲惫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我可不想跟你置气,赶紧给我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迟宴州就牵着江黎往外走,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
“等等。”迟晋安突然出声,“京城那边讨论研发的新能源技术,瀚森有多大把握能参与进去?”
“那得看你的诚意了。”
迟宴州头都没回,牵着江黎直接消失在书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