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指停在赵远狂跳不止的心口。
致命的威胁感并未消退,反而愈发浓烈。
厉九幽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呢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和危险的诱惑。
“或者,我可以用最原始的方式,与你‘神魂交融’,亲自探寻你血脉中的秘密。”
死亡与屈辱的气息,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赵远彻底笼罩。
赵远不得不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他强迫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紧绷的肌肉也刻意放松。
他从厉九幽那双狂热到近乎扭曲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种东西。
那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对“天魔血脉”极致的渴求。
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赵远开口,声音因为窒息而沙哑,语气却出奇地平静。
“一把钥匙,若强行扭断在锁孔里,那宝库……便永远也打不开了。”
他抬起眼,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厉九幽,一字一句,点破了对方内心最深处的图谋。
“魔尊想要的,并非晚辈的性命,也非玄冥晶本身。”
“而是晚辈这具身躯与玄冥晶共鸣后,驾驭‘天魔残秽’的法门。”
“杀了我,或者逼疯我,您将一无所获。”
厉九幽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那惊讶迅速化为更加浓厚的兴味。
他钳制着赵远喉咙的手指微微松动了几分,让他得以喘息。
他欣赏着赵远脸上因缺氧而浮现的潮红,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囚徒,而是审视着一件举世无双、等待他亲自雕琢的稀世珍宝。
赵远感觉到喉间的压力一轻,立刻得寸进尺,眼神甚至带上了一点挑衅,沙哑地继续说道:
“想让我臣服,可以。”
他沙哑的嗓音里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但你要让我明白,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又要让我做什么。否则……我宁可选玉石俱焚。”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半晌,厉九幽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找到了心爱之物般的愉悦笑声,低沉而充满磁性,却让赵远背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扼住喉咙的手指松开了。
“咳!咳咳咳……”
扼住喉咙的手指终于松开,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猛地灌入肺部,引得赵远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
那感觉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喉管火烧火燎地疼,眼角也被逼出了滚烫的生理性泪水。
他狼狈地弓着虾米似的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缺氧后的眩晕感让他视线阵阵发黑,几乎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缕幽魂般的檀香气息先一步抵达他的鼻尖。
紧接着,一根冰凉彻骨、却又带着玉石般温润质感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他的眼角,以一种近乎狎昵的姿态,轻轻勾走了那滴滚烫的泪珠。
那触感,既是冰冷的威胁,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安抚。
赵远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他僵硬地、一寸寸地抬起头。
厉九幽俯下身,靠得极近。近到赵远能看清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戏谑的旋涡,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自己的脸颊。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抗拒的侵入。
“你看,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厉九幽低沉的、带着胸腔共鸣的笑声在殿内回响,“不屈,不折,像一株在深渊边挣扎求生的野草。”
他收回那根沾着赵远泪水的手指,在自己华贵的黑袍上随意地擦了擦。
“很好。”
他终于做出了评判,那语气像是一位严苛的父亲在夸奖终于达到自己期望的子嗣,“有资格做我手中最锋利的刀,而不是一个任人采撷、榨干即弃的鼎炉。”
他发出了正式的“邀请”,或者说,是烙印上所有权的命令。
“我要你,从玄冥宗那些残破的古卷,以及你这身不凡的血脉中,找出能将‘天魔残秽’……彻底化为我可控之力的法门。”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赵远的心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仅如此,”厉九幽的野心毫不掩饰,那是一种要将全世界都纳入掌中的贪婪,“我还要你找出,能让我骨魇殿的部下,也能部分驾驭此力的方法。”
赵远的心,彻底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利用。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改造与重塑。
厉九幽正在亲手“锻造”他,要将他变成自己最得心应手的兵器和工具,为整个骨魇殿,打造一支能使用“天魔之力”的恐怖大军。
而他,赵远,就是这支大军诞生的第一个试验品,也是唯一的钥匙。
厉九幽似乎很满意赵远脸上的凝重,他缓步上前,竟伸出手,亲自为赵远整理了一下刚才挣扎时微乱的衣襟。
他的动作带着一丝诡异,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所有物。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阶下囚。”
“你是我的......幽冥眷者。”
话音落下,他转过身,朝着大殿深处走去。
赵远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身体的虚弱感还未完全褪去,但大脑却已经恢复了清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这阴森而宏伟的黑暗殿堂。
沿途所见的魔修,无一例外地躬身行礼,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却又不敢直视赵远,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随即低下头颅。
一个面容妖艳的女魔修,脖颈上纹着蛇形刺青,垂首时,赵远甚至能看到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耳坠。
这无形的威压让赵远清晰地认识到,他只是从一个狭小的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华丽、也更危险的牢笼。
最终,厉九幽在一扇由整块万年阴沉木雕琢而成的巨门前停下。
门上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魔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他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
巨门缓缓开启。
殿内,并非赵远想象中的研究室,更不是阴暗的囚牢。
而是一间奢华到极致、灵气氤氲的寝殿。
地面铺着不知名的黑色软玉,踩上去温润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像是冷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某种草木的气息,提神醒脑,又带着一丝侵略性。
一张巨大无比的貘绒凝神床摆在寝殿最深处,床幔是深紫色的鲛绡,华贵而神秘。
厉九幽侧过身,对着赵远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平淡,却不容任何置疑。
“在研究出成果前,你便住在此处。”
赵远看着那张能躺下四五个自己的大床,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厉九幽看着他僵住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补充了一句。
“本座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