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化神大能没有暴怒,或是斥责他胡言乱语。
他们对视了一眼。
仅仅一眼,却仿佛交换了无数信息。
随后,青阳真君缓缓放下茶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赵小友。”涵虚真君率先开口,他没有追问,只是陈述,“此事,非同小可。”
青阳真君紧跟着发问,一改之前的火爆,声音压得很沉:“你是如何得知的?此事是否属实?”
压力,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赵远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
他不能说实话。
他只能继续编。
将那个原本为了糊弄林志天的谎言,修补得更加天衣无缝。
“回禀两位真君。”赵远躬身,态度谦恭,“如真君所知,晚辈之前曾被……骨魇殿殿主掳走。”
“但在途中,晚辈侥幸被一位云游四方的隐世高人所救。”赵远继续说着,将早就打好的腹稿娓娓道来,“那位高人将我留在身边指点修行,也正是他提醒晚辈,如今在东洲出现的‘浊厄’,其根源并非骨魇殿,而是来自中洲的血魂殿。”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证据”。
“而我还遇到了一个人,一位从西洲逃难而来的圣女,名为秦久雨。”
“据她所言,如今的西洲,已被‘浊厄’彻底污染,沦为人间炼狱,而这一切,皆是血魂殿所为。”
这个理由,是他和宋宇琛早就商量好的。西洲圣女秦久雨,是真实存在的,他们认识的人,刚好可以拿来填充谎言的细节。
“没错!”宋宇琛立刻站出来,恰到好处地补充,“两位真君,阿远所言句句属实!晚辈也曾有幸得见那位高人,他身上的气息深不可测,绝非寻常之辈。”
两位长老没有立刻表态,院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他们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赵远心里发毛。
片刻后,涵虚真君将询问的视线投向了江若兰。
“若兰,你怎么看?”
江若兰站起身,对着两位长老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赵远,态度明确。
“弟子相信赵公子。”
“当初楚天阔修魔一事,若非赵公子察觉得早,悬剑宗的损失不堪设想。仅凭这份敏锐,弟子便认为他的话值得相信。”
青阳真君点了点头。
最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的少年身上。
“志天,”涵虚真君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你呢?”
林志天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看涵虚真君,也没有看其他人,一双赤狐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赵远。
那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没有少年的依赖,只有一种让赵远心头发紧的探究和复杂。
赵远后背一紧。
阿天知道我在撒谎...
这个念头在赵远脑海中一闪而过。
原来这小家伙,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时间仿佛被拉长,林志天的沉默让赵远背心渗出一层薄汗。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小子会不会当场拆穿他。
就在赵远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林志天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坚定。
“我信舅舅。”
三个字,掷地有声。
赵远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可下一秒,两位长老的反应,却让赵远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只见青阳真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没有怀疑,没有审视,反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他瞥了一眼涵虚真君,摇了摇头,传音似乎都懒得用,径自低语:“看来,这些孩子们,也都不知道内情。”
涵虚真君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脑筋转了转,最终胡子一竖,尴尬地咳了咳。
“咳咳,我想你们误会了。”
赵远一愣。
误会了?
青阳真君跟着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我们不是在怀疑赵远说谎!”
赵远:“?”
宋宇琛:“?”
江若兰和林志天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涵虚真君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几人,无奈地解释道:“我们的意思是,我们相信赵小友所说,血魂殿才是幕后黑手。”
“我们想问的是……”他顿了顿,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你们可猜得到,这血魂殿,为何要大费周章,冒充骨魇殿行事?”
赵远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啊?
什么?
他们就这么信了?
信了他这个漏洞百出、临时编造的拙劣谎言?
连多余的盘问都没有?
他准备好的一系列后手,什么心理博弈,什么细节补充,什么逻辑辩论,全都卡壳了。
这感觉,就像他磨好了刀,备足了箭,准备打一场九死一生的攻城血战。结果还没等他吹响号角,对方直接把城门大开了,还探出头来问他:“吃了吗?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不是傻子,两位活了几百年的化神大能,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隐世高人”的说辞?
除非……
除非他们本身就知道一些内情。
一些足以让他们毫不怀疑“血魂殿冒充骨魇殿”这个说法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