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体内的‘玄冥晶’。”
一双幽深如渊的眼瞳占满了赵远的全部视线,将他溺毙其中。
玄冥晶......
自从他在流云殿的藏书阁遇见秦久雨后,玄冥晶便产生了特殊的异动,化作指节大小,潜藏于他体内,再无形迹可寻。
对此,系统曾拍着不存在的胸脯,向赵远进行过一次信誓旦旦、几乎是赌上全部AI尊严的保证。
那段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叮!宿主请放心!】系统的电子音带着一种机械式的骄傲。
【鉴于上次宿主将玄冥晶放在本系统的背包里,却被霄宗主当场抓包的重大失误,本次补偿升级服务,已调用匹敌合道后期的法则之力,为您在您的身体内打造了绝对隐匿力场!此等隐秘,万无一失!】
赵远当时正盘膝打坐,闻言眼皮都没抬:“是吗?上次你也说万无一失,结果霄宗主.....”
系统卡顿了0.5秒,似乎在紧急删除尴尬记录。
【……那、那是个意外!是小概率事件!为了验证本次升级的可靠性,本系统已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模拟宋宗主与昭霄殿主的灵识探查,结果均为完美通过!他们根本无法窥破分毫!】
系统补充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已经不是一个保证,宿主,这是一条铁律!是本系统为您量身定制的宇宙法则!若再有人能看穿,我、我就……我就当场格式化!】
那曾是何等不容置疑的权威,何等坚不可摧的“铁律”。
然而此刻,现实化作一只冰冷的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他的命运。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一丝微凉的体温,不容置喙地钳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拇指的指腹甚至带着薄茧,不轻不重地摩挲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的痒。
“滋啦——”
赵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脑海里,那个几天前还在叫嚣的系统,在厉九幽的注视下,发出了类似cpU烧毁的、绝望的悲鸣。
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瞳。
那不似人眼,更像一头优雅而危险的掠食者,正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厉九幽的视线不再是审视,更像一种……品尝。他仿佛不是在看一件死物,而是在玩味地审度着猎物的每一丝战栗与恐惧,并对此甘之如饴。
心脏在胸腔内擂鼓般狂跳,被钳住的下颌传来清晰的痛感,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
厉九幽身上那山岳般的气势与他指尖的微凉,压得他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而艰难。
难道此人除了那深不可测的合道境神识外,还藏着其他与玄冥晶存在特殊共鸣的、不为人知的手段?
但越是这种时刻,赵远反而越是冷静。
“玄冥晶?那是什么东西?”
赵远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无辜,“前辈,我身上确实有一块从家里带出来的晶石,自小佩戴,莫非就是此物?”
他一边说,一边故作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去怀里掏东西。
“若是殿主看得上眼,权当晚辈孝敬的见面礼,晚辈……却之不恭。”
厉九幽闻言,看着赵远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
那笑声在寂静的石室中回荡,带着一丝玩味,一丝了然。
他松开了钳制着赵远的手,指腹上还残留着皮肤的温热。
“是个聪明的孩子。”
厉九幽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转身向打开的石门外走去。
“随我来。”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走向那扇滑开的玄铁门。
赵远愣在原地,揉了揉发红的下巴,心中警铃大作。
这魔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见赵远没动,厉九幽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远心头一凛,不敢再迟疑,连忙跟了上去。
走出囚室,眼前的景象让赵远呼吸一滞。
这里并非想象中阴森恐怖的魔窟甬道,而是一座宏伟得近乎夸张的黑暗殿堂。
穹顶高悬,宛如夜幕,无数散发着幽光的晶石点缀其上,仿若星辰。
脚下是平整如镜的黑曜石地面,倒映着那些“星光”,让人仿佛行走于星河之上。
殿堂两侧,立着一根根擎天巨柱,上面雕刻着无数狰狞而奇异的妖兽图腾,那些妖兽的眼瞳部位,都镶嵌着血红色的宝石,在幽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森然而宏伟,庄严又邪异。
赵远跟在厉九幽身后,穿过这座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殿堂,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很久以前,我曾游历至北洲。”
厉九幽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在极北之地的风雪深处,我发现了一座被万载玄冰掩埋的巨大遗迹。”
他脚步未停,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追忆,甚至……是敬意。
赵远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那是一个已经彻底覆灭的宗门,山门破碎,典籍焚毁,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厉九幽的声音在殿堂中回响,“它的名字,叫玄冥宗。”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在这片人造的星空之下,这位魔道殿主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霸道与压迫,反而多了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在其残存的、几乎化为飞灰的建筑中,侥幸找到了一些残篇断简。也正是从那些碎片里,我窥见了一个疯狂而伟大的构想。”
“融合玄冥与天魔之力,纳九幽之暗于北斗之光,以此凡人之躯,行逆天之事,对抗……域外天魔。”
厉九幽的目光,落在赵远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欲掌深渊,必先理解深渊’。”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这句话,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们的理念,远比我这套粗浅的‘以妖养道,以魂证魔’要宏大、要纯粹得多。”
厉九幽竟毫不避讳地坦然承认,他那让整个东洲闻风丧胆的骨魇殿核心理念,在玄冥宗的构想面前,不过是小道。
他侧过头,深深地看了赵远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审视猎物,而是一种……寻得知音的灼热。
“可以说,我如今的道,有一半是受了你玄冥宗先辈的启迪。”
“从某种意义上,我们,才是真正的‘同道’。”
厉九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玄冥宗的……后裔。”
赵远彻底懵了。
他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席卷全身。
搞什么?
搞了半天,自己被当成了玄冥宗的后裔?
还有,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道巨擘,居然是他家那个破落宗门的……铁杆粉丝?
还是个会自己翻阅残篇,刻苦钻研,并将其部分理论发扬光大的潜心问道之人?
看着厉九幽那张邪气俊朗的脸,赵远忽然觉得,这位霸道魔君的形象,似乎多了几分“求道者”的孤高清绝。
这算什么?他乡遇故知?
“中洲那个家伙,”
就在赵远脑子乱成一锅粥时,厉九幽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充满嘲讽,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宣扬‘浊厄’是上苍的神恩,是迎接新世界降临的钥匙。呵,愚蠢。”
厉九幽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错了。他只是一个被‘浊厄’背后的那个存在,随手选中的奴隶而已。”
“他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主子赏下的嗟来之食。”
厉九幽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赵远。
“而你,不同。”
“你身上的力量,是源头,是根本!那是属于‘主宰’的力量,纯粹、浩瀚,不假外求!”
“他想做的,是打开大门,引狼入室,乞求分一杯羹。”
厉九幽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升腾,黑袍无风自动。
“而我,想成为新的猎人!”
赵远被他眼中那疯狂的野心震慑得心神摇曳,后退了半步。
他似乎明白了厉九幽的意图。
厉九幽抓他来,不是为了杀他,也不是为了夺宝。
他是为了……合作!
一种基于共同“道统”和共同目标的疯狂合作!
“我不会抢你的玄冥晶。”
“那是你的传承,是玄冥宗留给你唯一的信物。”
“只有在你的手中,它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但你,要留在这里。”
“我会将我从玄冥遗迹中得到的所有残卷,全部交给你参悟。”
“骨魇殿的所有资源,只要你需要,都可以调用。”
“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