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祭祖惊变（上）
一个月的时间，在压抑而紧绷的气氛中悄然流逝。
这一个月里，林府表面维持着诡异的平静，但暗地里的波涛汹涌，连最底层的仆役都能感受到。啸风院和主院之间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双方人马偶遇时，眼神交汇都带着冰冷的敌意和警惕。林浩深居简出，据说在闭关修炼某种秘术，而林峰则加紧了对外围势力的整合，不断蚕食着林浩的地盘。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场风暴的焦点，似乎都指向了即将到来的家族祭祖大典。
林默的小院，依旧是那个被遗忘的角落。他每日不是蹲在墙角看蚂蚁，就是摆弄他那堆越来越高的“破烂”石头，对府内山雨欲来的气氛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只有福伯知道，少爷身上那股内敛的气息，越发深沉可怕，偶尔眼神扫过，竟让他这老仆都感到心悸。
祭祖前夜，月黑风高。
林默没有修炼，而是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仔细擦拭着一柄锈迹斑斑的、似乎是从废料堆里捡来的短剑。短剑样式古朴，剑身布满暗红色的锈迹，仿佛被鲜血浸染后又历经岁月沉淀。这是他从最近一批“废料”中无意发现的，当时只觉得入手冰凉，隐隐与他体内的锐金之气有所感应，便留了下来。
福伯静立一旁，脸上满是忧虑：“少爷，明日祭祖，定然凶险万分，您……真的要去吗？”
“去，为何不去？”林默头也不抬，指尖拂过剑身，暗金色的气感悄然流转，剑身上的锈迹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等了八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可是，二少爷和大少爷他们定然有所准备，老奴怕……”
“怕他们联手对付我？”林默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放心，他们现在，恨不得生吞了对方，没空理会我这个‘傻子’。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感，声音低沉下去：“母亲的牌位，还在祠堂里。八年了，我该去给她上柱香了。”
福伯闻言，鼻尖一酸，不再多言。
第二天，林家祠堂。
旌旗招展，钟鼓齐鸣。林氏一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祠堂前的广场，人人身着礼服，神色肃穆。家主林正雄端坐主位，面色红润，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峰立于其左下手，气度沉稳，面带微笑，与几位族老谈笑风生，俨然已是下任家主的气派。林浩则站在右侧，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
而林默，依旧被安排在人群最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白的旧袍子，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与周围庄严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引来不少旁支子弟鄙夷的目光。
祭祖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焚香，祷告，诵读祭文……繁琐而冗长。
当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环节——由家主带领核心子弟入祠堂内殿，向列祖列宗牌位行大礼时，异变陡生！
“且慢！”
一声冷喝骤然响起，打破了祠堂的肃静！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林浩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射林峰！
“林峰！你还有脸踏入祠堂，面对列祖列宗？！”林浩声音冰冷，带着滔天的恨意。
全场哗然！
林正雄眉头紧皱，沉声道：“浩儿！休得胡闹！今日乃祭祖大典，岂容你放肆！”
林峰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淡淡道：“二弟，你这是何意？为兄有何事，愧对列祖列宗了？”
“何事？”林浩狞笑一声，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那正是影煞带回来的、染血的暗青色矿石碎片！
“诸位族老请看！此物乃是我手下在王浩殒命之处的矿洞中找到！其上锐金之气精纯，绝非普通矿工所有！而据我所知，大哥你手下新来的那位账房先生，修炼的正是金属性功法！而且，王浩死前，正是发现了有人暗中盗取家族矿脉核心的‘玄铁矿髓’！”
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众人，最后死死盯住林峰，一字一句道：“林峰！你为夺家主之位，暗中盗取家族资源，培植私兵，更派心腹杀人灭口，残害兄弟！你，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整个祠堂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盗取矿髓？”
“杀人灭口？还是残害兄弟？”
“这……这可是重罪啊！”
林峰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面沉似水，眼中杀机毕露：“林浩！你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单凭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矿石碎片，就想污蔑于我？”
“证据？”林浩狂笑，“我还有人证！带上来！”
话音未落，只见两个林浩的心腹押着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血迹的中年人走了上来，正是之前被林浩怀疑、关押起来的钱管事！
“钱禄！当着列祖列宗和所有人的面，你说！是不是林峰指使你，暗中将矿脉产出中饱私囊，并嫁祸于我？！”林浩厉声逼问。
那钱禄早已吓破了胆，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是……是……是大少爷……是他逼我的……他答应事成后给我好处……二少爷饶命啊！”
虽然这话漏洞百出，但在这种场合下，由“当事人”亲口指认，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胡说八道！”林峰勃然大怒，周身气息陡然爆发，引气后期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林浩！你竟敢勾结小人，在祭祖大典上构陷于我！其心可诛！”
他身后的护卫也纷纷上前，剑拔弩张！
林浩毫不示弱，同样释放出引气后期的气势，与林峰分庭抗礼，他麾下的死士也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现身，杀气腾腾！
一时间，祠堂前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两位少爷彻底撕破脸皮，眼看就要上演一场兄弟阋墙的惨剧！
所有族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知所措。林正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两个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混乱到了极点的时刻。
“咳咳……”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咳嗽声，突兀地在角落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角落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被所有人忽视的“傻子”三少爷林默，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痴傻和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轻轻推开试图阻拦他的福伯，缓缓地，一步一步，从人群最后方，走向了风暴的中心——祠堂大殿门前，那对峙着的林峰和林浩之间。
全场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身上。
林默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铁青的林峰，又扫过眼神惊疑不定的林浩，最后，望向祠堂内那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八年未见的、陌生的清朗和冷冽：
“大哥，二哥。”
“你们争了这么久，是不是忘了问一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问我这个‘傻子’，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