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的日子,在寂静与灵气的流淌中悄然滑过。
云清辞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修炼与研究新得的典籍中。
那卷《基础阵解》与《百草辨症》虽非绝世秘籍,却恰如久旱甘霖,为他系统梳理此地灵气运转、辨识秘境中特有的灵植药草提供了清晰的指引。
结合自身体悟,他对内息的掌控愈发精妙,恢复速度显着提升。
体内那丝内力已壮大至小指粗细,流转间隐隐带着风雷之声,虽距巅峰仍遥不可及,但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实力的恢复带来了底气,也带来了更迫切的需求。
干粮早已告罄,仅靠潭中银鱼和零星野果难以为继。
更重要的是,厉战的伤势进入缓慢恢复期,需要特定的药引配合秘境灵气,才能加速驱除体内残存的“幽煞掌”毒质。
而其中几味辅药,恰好是典籍中提及、生长在秘境特定区域的灵草。
云清辞的目光,投向了秘境边缘灵气相对稀薄、妖兽活动迹象较多的区域。
那里,危险与所需并存。
厉战的伤势好了约三四成,已能勉强下地走动,但动作稍大仍会牵动内腑,面色苍白,虚汗涔涔。
这日,他正拄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在洞穴附近缓慢活动筋骨,试图尽快恢复力气,不再做宫主的累赘。
云清辞走到他面前,丢给他一把打磨锋利的石匕,又指了指地上几根柔韧的藤蔓和削尖的硬木桩。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拿着。跟我来。”
厉战愣了一下,看着地上的东西,茫然地接过石匕,憨憨地问:“宫主,要……要做什么?”
“猎食,采药。”云清辞言简意赅,转身便向秘境一侧的密林走去。
他步伐不快,显然考虑了厉战的状况。
厉战心中一紧,猎食?
以他现在的状态,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但他不敢多问,更不敢违抗命令,连忙咬紧牙关,拖着虚浮的脚步,捡起藤蔓和木桩,踉踉跄跄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深入秘境边缘的丛林。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茂密,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臊气和腐叶的味道。四周静悄悄的,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云清辞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过地面,很快发现了一串新鲜的、碗口大的兽类足迹,以及旁边被啃食过的灵草残骸。
“是‘铁甲山猪’的踪迹。”
云清辞低声道,语气肯定,“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獠牙锋利。正适合做药引。”
厉战闻言,脸色更白了一分。
铁甲山猪,他听老猎户说过,是山里最难缠的猛兽之一,发起狂来,等闲武者都不敢招惹。以他现在的状态……
云清辞仿佛看穿了他的恐惧,冷冷瞥了他一眼:“怕了?”
“不……不怕!”厉战挺起胸膛,尽管声音有些发颤,“宫主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用不着你死。”云清辞语气淡漠,开始下达指令,条理清晰,如同部署一场小型的战役,“看到前面那处狭窄的隘口了吗?你去那里,将藤蔓结成活套,布置在离地一尺处,要隐蔽。木桩斜插在套索后方,尖端朝外。”
他又指向隘口上方一块突出的巨石:“我会在那里。待山猪闯入套索,被绊倒的瞬间,我会用石头攻击它的眼睛。你只需在它倒地挣扎时,用尽全力,将石匕刺入它脖颈下方的软肉处。那里是它甲胄最薄之处。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厉战听得目瞪口呆。
宫主不仅知道山猪的弱点,连如何利用地形、如何分工配合都想得一清二楚!
他笨拙地按照指示,开始在隘口布置陷阱。
因为伤势和紧张,他的手有些发抖,藤蔓套索结得歪歪扭扭。
云清辞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并没有出手帮忙,只是在厉战差点被藤蔓绊倒时,极快地弹出一粒石子,打在他膝弯,让他稳住身形。
厉战回头,只看到宫主冷峻的侧脸。
陷阱布置得粗糙,但勉强可用。
云清辞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那块巨石,隐在阴影之中。
厉战则按照吩咐,拖来一些带有刺激性气味的灵草残枝,放在隘口前方,作为诱饵,然后自己也躲到一块巨石后,紧紧握着那把简陋的石匕,手心全是冷汗。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林间只有风声和虫鸣。
厉战屏住呼吸,感觉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突然,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灌木被撞断的咔嚓声。一股腥风随之而来。
来了!
厉战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只见一头体型壮硕如小丘、披着暗沉角质鳞甲、獠牙外翻的铁甲山猪,呼哧呼哧地嗅着气味,从林间冲了出来。
它被灵草的气味吸引,径直冲向隘口。
云清辞隐在石上,眼神锐利如鹰,计算着距离和时机。
就在山猪的前蹄即将踏过藤蔓套索的瞬间——
“动手!”云清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厉战耳中。
同时,他手腕一抖,一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山猪的左眼!
“噗嗤!”
血光迸现!
山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剧痛让它瞬间发狂,前冲的势头更猛
然而,它的前蹄也恰好绊中了那道简陋的藤蔓套索!
“吼——!”
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轰然向前栽倒!地面都为之震颤!
就是现在!
厉战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云清辞的命令。
他怒吼一声,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从巨石后猛扑而出,手中石匕带着他全身的重量和决绝,狠狠地刺向山猪因抬头惨嚎而暴露出的、长满细密绒毛的脖颈下方!
“噗——!”
石匕虽简陋,但在厉战天生神力的加持下,竟硬生生破开了那层相对柔软的皮肉,直没至柄!
温热的猪血如同喷泉般溅了厉战满头满脸!
“嗷——!”山猪发出垂死的咆哮,疯狂挣扎,后蹄乱蹬。
厉战被这股巨力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牵动伤势,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淤血。
但他死死盯着那头仍在抽搐的山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做到了!
他按照宫主的吩咐,杀死了这头可怕的猛兽!
云清辞从巨石上飘然落下,步履从容。
他走到山猪尸体旁,检查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瘫倒在地、狼狈不堪却双眼发亮的厉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道:“还不算太蠢。”
他蹲下身,熟练地用另一把更锋利的石片开始解剖山猪,取出苦胆等有用的部位,又割下最鲜嫩的里脊肉。
厉战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云清辞利落精准的动作,再看看那头庞大的山猪尸体,回想起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配合,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崇拜。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傻却无比真诚的笑容:
“宫主,您……您懂得真多!真厉害!”
那语气中的钦佩,毫不掩饰,纯粹得刺眼。
正在割肉的云清辞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背对着厉战,嘴角的线条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勾起一个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但很快,那弧度便消失无踪,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他没有回应厉战的赞叹,只是将割好的肉用大树叶包好,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命令式:“收拾一下,回去。”
“是!宫主!”厉战连忙应声,忍着剧痛,爬起来帮忙收拾残局,虽然动作笨拙,却干劲十足。
夕阳的余辉透过林间缝隙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云清辞走在前方,身姿挺拔。
厉战跟在后头,步履蹒跚,却时不时抬头看向前方那个清冷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敬畏,有感激,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悄然滋生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