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的高烧在药力和灵气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在次日清晨褪去。
他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挣脱,浑身虚脱,汗湿重衣,但眼神恢复了清明,只是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茫然和疲惫。
他看到坐在青石上闭目调息的云清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起自己昨夜的狼狈,心中充满了惶恐和愧疚,生怕打扰了宫主修炼。
云清辞在他醒来时便已察觉,但并未睁眼,也未出声。
他需要抓紧每一刻时间。
厉战梦境中透露的信息,如同警钟,提醒他外界的危机并未远离,玄冥宗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恢复实力,是当前唯一的重中之重。
秘境的核心区域,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
云清辞依照《基础阵解》中的法门,调整呼吸吐纳,引导着这些精纯能量如涓涓细流般汇入经脉。
过程依旧艰辛,“锁情丝”的毒性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盘踞在要害穴道,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和阴寒反噬。
但与此前在外界时那种近乎绝望的滞涩感不同,在此地灵气的滋养和冲刷下,那层坚固的毒障,正以肉眼难以察觉、却真实不虚的速度,一点点变得稀薄、松动。
更让云清辞暗自心惊的是另一重变化。每当他运转内力至关键处,感受到“锁情丝”阴毒寒气上涌,几乎要冻僵经脉时,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意,便会从不远处的干草堆方向隐隐传来。
那暖意并非主动输送,更像是一种自然的辐射,如同冬日里的暖炉,并不灼热,却恰到好处地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得以维持内息的稳定运转,不至于被阴毒彻底侵蚀。
源头,自然是厉战那具罕见的至阳之体。
在这灵气充盈的环境里,他无需刻意修炼,身体本能吸收灵气后,散发出的阳和气息似乎也变得更加精纯和活跃。
这气息与秘境灵气交融,无形中在云清辞周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场,极大地缓解了“锁情丝”发作时的痛苦和阻碍。
云清辞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理智上,他对此感到一种屈辱般的依赖——他云清辞,竟要依靠一个杂役的体质特性来辅助疗伤!
但另一方面,极度务实的性格又让他压下所有情绪,冷静地将这种“便利”化为己用。
他甚至会有意无意地调整自己打坐的位置,使自己处于厉战阳刚气息辐射最有效的范围内,如同利用一件人形法器。
这种精准的算计和利用,不带丝毫温情,只有赤裸裸的利益最大化。
数日苦修,不眠不休。
云清辞的耐性和毅力堪称恐怖。
饿了便啃几口烤熟的兽肉,渴了饮几口潭中灵泉,其余所有时间都沉浸在冲关破障之中。
厉战伤势渐好,已能勉强自理,他不敢打扰云清辞,只是默默地将烤好的肉和清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自己躲到洞穴角落,笨拙地尝试运转云清辞丢给他的那本《基础炼气诀》,尽管收效甚微,但他练得极其认真,仿佛这样就能离宫主的世界近一点。
这一日,云清辞如同往常一样,引导着体内已颇为壮大的内力气流,冲击着足少阴肾经的一处关键窍穴。
此处是“锁情丝”毒性沉积最深的地方之一,阴寒无比。
内力流至此地,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刺骨的寒意顺经脉逆流而上,让他脸色瞬间苍白,唇瓣泛起青紫。
就在他全力抵御寒毒,内力即将被冻结的刹那——
呼……
一旁正在努力憋气感受“气感”的厉战,似乎因为不得法门而有些烦躁,无意识地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
随着这口气的呼出,他体内充沛的阳气也随之波动了一下,一股比平日更明显的暖流扩散开来。
这股暖流拂过云清辞的身体,虽微弱,却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添了一根干柴。
那几乎要将他经脉冻裂的阴寒,竟被这股暖意中和了少许,虽然只是瞬间,却为云清辞争取到了一线宝贵的契机!
“破!”
云清辞心中冷喝,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凝聚起所有内力,如同尖锥般狠狠刺向那顽固的窍穴!
“啵!”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在体内深处响起!
阻碍应声而破!
淤积在此处的“锁情丝”寒毒,被精纯的内力洪流强行冲开、驱散!
虽然未能根除,但此处的封锁,已被彻底打通!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通畅感流遍全身!
原本有些晦涩的内力循环,瞬间变得圆融顺畅!
丹田气海之中,那原本如溪流般的内力,骤然壮大、凝实,仿佛化作了一条奔腾的小河,奔流不息,充满了勃勃生机!
强大的力量感重新回到四肢百骸!
虽然远未及巅峰,但比起之前那种虚弱无力、任人宰割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云清辞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涨,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锐利无匹!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剑,体内奔腾的内力随心而动,汇聚于指尖!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淡金色气劲,长约半尺,从他指尖激射而出,无声无息地没入对面坚硬的石壁,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边缘光滑,仿佛被利刃瞬间刺穿!
凌空指劲!
虽然距离不远,威力有限,但这意味着,他的内力已能初步外放,不再是仅能用于内息运转和增强拳脚的程度!
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云清辞缓缓收回手指,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一向冰封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冰冷而傲然的弧度。
力量!
这才是他立足这个世界的根本!
他内视丹田,看着那丝如同金色小蛇般欢快游走、凝练精纯的内力,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快了,照这个速度,彻底清除“锁情丝”、恢复全部功力,指日可待!
兴奋之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洞穴角落。
厉战正盘膝坐在那里,双手笨拙地结着一个错误的手印,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细汗,显然还在跟那本《基础炼气诀》较劲。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刚才自己无意识呼出的那口气,对云清辞的突破起到了何等关键的辅助作用。
感受到云清辞的目光,他茫然抬头,对上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吓得手印一散,连忙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云清辞看着他这副憨傻、卑微却又……蕴含着惊人潜力的模样,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欣喜于实力的恢复,忌惮于对方体质的特殊,厌恶于这种不受控制的依赖,算计着其未来的利用价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因那无声助攻而产生极细微波动……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他重新闭上眼,继续巩固刚刚突破的境界。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四伏,但至少,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窜的猎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