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宫兵器库的青铜穹顶下,弥漫着铁器冷冽与硫磺微苦的混合气息。沈绯瑶一袭绯红劲装,身姿挺拔地立在试射靶前,手中握着一柄刚锻造完成的“透骨钉”暗器。这暗器是她耗时三月改良的,针尖淬了微量麻痹毒,既能制敌又不致命,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冷光。
“统领,再试最后一发便可收官了。”身旁的弟子捧着记录册,语气中满是敬佩。沈绯瑶作为商宫最年轻的统领,不仅精通兵器锻造,更敢亲自试毒试暗器,这份胆识在宫门之中实属罕见。
沈绯瑶点头,指尖捻起一枚透骨钉,凝神瞄准三十步外的靶心。她手腕微旋,暗器如流星般射出,“咻”的一声正中靶心红点,针尖没入靶身大半。弟子们立刻发出一阵喝彩,沈绯瑶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转身准备查看暗器的穿透力。
谁知刚一转身,衣袖不慎扫过身旁的兵器架,架上一柄未开刃的短剑滑落,剑柄正好撞在她持暗器的手上。沈绯瑶吃痛,指尖一颤,另一枚未射出的透骨钉竟径直刺入了她的小臂。
“统领!”弟子们惊呼出声。
沈绯瑶皱了皱眉,抬手拔出透骨钉,暗红色的血珠立刻涌出,伤口周围瞬间泛起淡淡的青黑——针尖的麻痹毒虽不致命,却带着强烈的刺痛感,顺着血脉蔓延开来,让她手臂一阵发麻。
“无妨,取金疮药来便可。”沈绯瑶强装镇定,可刺痛感越来越强烈,眼前竟渐渐泛起白雾,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童年记忆。
那是她八岁那年,商宫爆发疫病,她高烧不退,父亲沈岳忙于处理族中事务,母亲早逝,竟无一人贴身照料。她昏昏沉沉地倒在房间的榻上,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间,只觉得有人轻轻将她抱起,递来一块带着清甜气息的东西。
那是一块挖空了内核的秋梨,里面填满了碾成粉末的草药,苦涩的药味被梨肉的甜香中和,竟不难下咽。抱着她的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动作轻柔地喂她吃完药,又用湿帕子反复擦拭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温和:“别怕,睡一觉就好了。”
她努力睁开眼,只看到一个穿着绿玉侍卫服饰的少年身影,眉眼清俊,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后来她烧退醒来,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问起旁人,只说是临时调派来的侍卫,任务结束便离开了。可那秋梨裹药的清甜与温暖,却成了她缺爱童年里最珍贵的记忆,让她记了许多年。
“统领?统领你怎么了?”弟子的呼喊将沈绯瑶拉回现实。她晃了晃头,伤口的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可那段记忆却愈发清晰,尤其是少年侍卫的眉眼,竟与脑海中某个熟悉的身影渐渐重合。
“金繁!”沈绯瑶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兵器库的大门便被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快步走进来。来人正是金繁,他身着绿玉侍卫的标准服饰,腰间佩着一柄制式长刀,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正是宫门中最年轻也最顶尖的侍卫。他本是奉命巡查商宫安全,听到兵器库内的骚动,便立刻赶了过来。
看到沈绯瑶手臂上的伤口和青黑痕迹,金繁的瞳孔骤然收缩,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被透骨钉划伤了,小伤而已。”沈绯瑶看着他,心跳莫名加速。眼前的金繁比记忆中更高大,轮廓也更硬朗,可那双眼睛里的沉稳,却与当年那个喂她吃药的少年如出一辙。她一直觉得金繁眼熟,却从未想过,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给她带来唯一温情的侍卫。
这份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当年的感激与依赖,如今竟渐渐发酵成了不一样的情愫。她素来直白大胆,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看着金繁的眼睛,语气认真:“金侍卫,你还记得吗?很多年前商宫疫病,你曾用秋梨裹药,喂过一个高烧的小女孩。”
金繁的动作一顿,耳尖瞬间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当然记得,那是他刚被任命为红玉侍卫不久,奉命暗中保护沈氏子弟,恰好撞见高烧昏迷的沈绯瑶。他知晓她母亲早逝、父亲疏于照料,心中不忍,便用随身带的草药,学着民间的法子挖梨裹药喂给她。此事关乎他的秘密身份,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没想到沈绯瑶竟然还记得。
“统领认错人了。”金繁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依旧冷淡,可手下的动作却格外轻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他倒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沈绯瑶的伤口上。
这药膏质地细腻,接触皮肤时带着一丝清凉,瞬间缓解了刺痛感。沈绯瑶心中一动,她认得,这是红玉侍卫专属的疗伤药膏,用料珍贵,寻常侍卫根本无权使用。金繁一个“绿玉侍卫”,怎么会有红玉侍卫的专属药膏?
她正要追问,却见金繁已经快速包扎好伤口,收起瓷瓶,语气疏离:“药膏每日涂抹三次,三日后便可痊愈。统领日后试暗器,还需多加小心,免得耽误商宫事务。”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金繁!”沈绯瑶连忙叫住他,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她仰着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直白得毫不掩饰,“我没有认错人,当年喂我吃药的人就是你。金繁,你喂我吃药的样子,我记到现在。”
金繁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脸颊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却依旧眼神灼灼,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韧劲。他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当年那个瘦弱苍白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般耀眼的模样,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的事。
可他不能回应。他是宫门最高等级的红玉侍卫,身份隐秘,使命是暗中保护沈氏核心子弟,而沈绯瑶是商宫统领,是沈氏嫡系,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如同天堑。更重要的是,他的职责不允许他有任何私人情感,否则只会给彼此带来危险。
“统领自重。”金繁的声音冷了几分,刻意拉开距离,“属下只是尽忠职守,当年之事早已不记得。统领若再纠缠,属下只能禀报执刃大人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沈绯瑶心头。可她素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越是被拒绝,越是坚定了心意。她看着金繁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耳尖,心中清楚,他并非毫无波澜,只是在刻意压抑。
“我没有纠缠,只是想告诉你,”沈绯瑶看着他,语气认真而大胆,“当年你喂我吃的秋梨,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金繁,我喜欢你。”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兵器库内炸开。周围的弟子们都惊呆了,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心中暗叹:沈统领果然名不虚传,追人都这么直白大胆!
金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锐利如刀:“统领请慎言!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出兵器库,几乎是落荒而逃。看着他仓促的背影,沈绯瑶非但没有失落,反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她看得出来,金繁是在意的,只是被身份和规矩束缚着。
“统领,您……”旁边的弟子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触怒她。
“没事。”沈绯瑶抬手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药膏的清凉与心头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都充满了干劲,“继续记录数据,今日务必完成透骨钉的最终测试。”
虽然被拒绝了,但她心中的目标却愈发清晰。她沈绯瑶想要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金繁,不管你是绿玉侍卫还是什么,我都一定会追到你。
与此同时,兵器库外的走廊上,金繁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耳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沈绯瑶的话——“我喜欢你”。
他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瓷瓶,瓶中的药膏是他特意为沈绯瑶准备的。这些年,他一直暗中关注着她,看着她从一个缺爱的小女孩,一步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商宫统领,心中早已生出异样的情愫。可他的身份和使命,让他只能将这份情愫深埋心底,甚至刻意疏远她。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来,递给金繁一封密信:“金大人,执刃大人的密令。”
金繁接过密信,拆开一看,眼神瞬间变得凝重。密信上写着,沈清寒即将启程前往西域历练,排查无锋残余势力,命他以绿玉侍卫的身份随行,暗中保护沈清寒的安全。
这意味着,他即将离开旧尘山谷,暂时避开沈绯瑶。这对他来说,或许是好事,能让他冷静一下,可一想到要离开她,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
他将密信收好,眼神重新变得冷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复杂情愫。沈绯瑶,对不起,你的心意,我只能辜负。守护沈氏,守护宫门,才是我的使命。
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而决绝,只是无人知晓,他紧握的双拳中,藏着多少无奈与挣扎。
而兵器库内,沈绯瑶正在认真核对测试数据,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金繁刚才的反应。耳尖的泛红,僵硬的身体,还有那红玉侍卫专属的药膏,都在告诉她,金繁对她并非毫无感觉。
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拿起桌上的一支透骨钉,指尖轻轻摩挲着。金繁,你等着,等你从西域回来,我一定会让你正视自己的心意。
远处的议事殿内,沈清寒正在与长老们商议西域历练的细节。他看着舆图上标记的西域路线,眼神坚定:“此次西域之行,不仅要排查无锋残余,还要与明教建立联系,巩固江湖盟约。”
“执刃大人放心,金繁大人武艺高强,心思缜密,有他暗中保护,您的安全定能无忧。”雪长老说道,他是少数知晓金繁红玉侍卫身份的人之一。
沈清寒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金繁确实是宫门的栋梁之才。此次历练,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他并不知道,这场即将启程的西域历练,不仅关乎宫门的安危,更将牵扯出沈绯瑶与金繁之间更深的纠葛。而那枚小小的秋梨,早已在多年前,就为这段跨越身份的爱恋,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商宫的兵器库依旧忙碌,透骨钉的测试顺利完成,弟子们都在为新兵器的诞生而欢呼。沈绯瑶站在靶前,看着远处的天空,心中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追寻金繁的路或许不会顺利,身份的差距、世俗的眼光、还有金繁心中的枷锁,都是难以跨越的障碍。
可她不怕。她沈绯瑶,向来敢爱敢恨,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人,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会闯一闯。
秋梨的甜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当年那个温柔的少年,如今成了她想要携手一生的人。这份心意,纯粹而热烈,如同她手中的兵器,一旦出鞘,便绝不会轻易收回。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兵器库的穹顶,洒在沈绯瑶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握紧了受伤的手臂,那里不仅有透骨钉的伤口,更有一颗为金繁而跳动的、炽热的心。
西域的风即将吹起,而属于沈绯瑶与金繁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