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花坊，在刚刚到货的蓝色绣球花瓣上跳跃。苏知予正仔细地检查着每一枝花材，指尖轻柔地抚过那些饱满的花球，脸上带着这些日子以来罕见的笑意。
“晓棠，你看这枝的颜色多正。”她举起一枝特别饱满的绣球花，深蓝色的花瓣在光线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放在迎宾区的主花架上一定很出彩。”
宋晓棠从账本里抬起头，笑着应和：“是啊苏姐，这批花材质量真好。等婚礼那天，整个现场一定会美得像星空一样。”
苏知然拄着拐杖从里间挪出来，看着满地的花材，忍不住感叹：“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蓝色的花。新人要是看到你的设计，一定会很感动。”
苏知予轻轻将绣球花放回水桶，眼神温柔：“能参与别人的幸福时刻，本来就是花艺师最幸运的事。”
她走到工作台前，展开那张已经反复修改多次的设计图。图纸上细致地标注着每一处花艺装饰的细节，从宴会厅的桌花到新娘手捧花，每一个设计都凝聚着她的心血。
“主桌花要用最高的标准，”她指着图纸上最中心的位置，“不仅要美观，还要考虑到宾客的视线。我打算用多层次的设计，让花艺既不会遮挡宾客交流，又能成为全场的焦点。”
宋晓棠凑过来看：“这个螺旋上升的设计真巧妙，就像银河系一样。”
“没错。”苏知予的眼中闪着光，“我想让新人走进会场时，感觉像是漫步在星空下。”
就在花坊里洋溢着希望的氛围时，喜相逢婚庆公司的王总正坐在办公室里，面色凝重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刚刚收到的信息，发信人是陈景明。
“老王，听说你和知予花坊合作了？那个苏知予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信息后面附带着几张聊天记录截图，内容不堪入目。
王总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拨通陈景明的电话：“陈总，你发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传来陈景明故作关切的声音：“老王啊，我是为你好。这个苏知予，前段时间刚在婚礼当天出轨，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又帮着一些不明不白的人走账，这种人品，你们敢用她做的花艺布置婚礼吗？”
王总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想起苏知予清秀的面容和专注的眼神，实在难以把她和陈景明描述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陈总，这些话有证据吗？”
“证据？那些聊天记录不就是最好的证据？”陈景明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你要是还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前段时间是不是有场盛大的婚礼临时取消了。就是因为新娘子不检点，在仓库里跟别的男人私会，被未婚夫当场抓包。”
王总的心沉了下去。他确实听说过这样一件事，只是没想到主角就是苏知予。
“老王啊，”陈景明语重心长地说，“婚礼是人生大事，新人对每一个细节都很在意。要是让他们知道花艺师是这种人，不仅会影响婚礼的氛围，更会损害你们公司的声誉。我这是为你好。”
挂断电话后，王总在办公室里踱步良久。他反复看着苏知予提交的设计方案，那些精巧的构思和用心的细节，无不显示着设计者的才华和诚意。可是，如果陈景明说的是真的...
最终，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苏知予的号码。
花坊里，苏知予正在和宋晓棠讨论手捧花的制作细节。手机响起时，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王总”两个字，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王总您好，”她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是方案还需要调整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王总的声音显得有些疏远：“苏老板，关于我们的合作...恐怕要终止了。”
苏知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终止？为什么？是我们的设计方案不够好吗？”
“设计方案很好，但是...”王总顿了顿，“我们收到了一些关于你个人品德的投诉。作为婚庆公司，我们不能冒险与有道德瑕疵的供应商合作。”
苏知予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王总，那些都是谣言！是有人在恶意中伤我！请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苏老板，我很抱歉。”王总的语气很坚决，“这个决定已经做出了。请你把五万元定金退回到公司账户，这次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王总，求您再考虑考虑！”苏知予急得声音发颤，“我可以提供所有的设计原稿，可以接受更严格的审核，只要您...”
“对不起。”王总打断她，“祝您以后生意兴隆。”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苏知予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姐，怎么了？”苏知然担忧地问，拄着拐杖快步挪过来。
苏知予没有回答。她缓缓蹲下身，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那些精心准备的绣球花还在水桶中静静绽放，蓝色的花瓣依然娇艳，可现在它们都成了讽刺。
宋晓棠放下手中的花材，快步走过来：“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好苍白。”
“订单...取消了。”苏知予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王总说...说我们人品有问题，要我们退还定金。”
花坊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苏知然猛地握紧拐杖，指节发白：“是陈景明！一定是他搞的鬼！”
苏知予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工作台。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她浅色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为这个订单欢欣鼓舞，以为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可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是比原点更糟。为了准备这个订单，她已经预付了部分花材的定金，现在不仅要退还全部定金，还要承担已经产生的费用。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手指深深陷入发间，“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宋晓棠蹲下身，轻轻抱住她：“苏姐，别这样。我们可以想办法解释清楚...”
“没用的。”苏知予摇摇头，眼泪流得更凶，“陈景明不会给我们解释的机会。他就是要这样一点点逼死我，直到我彻底屈服。”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着，没有人知道在这家小小的花坊里，一个女人的希望刚刚被残忍地碾碎。
苏知予望着那些美丽的绣球花，突然觉得它们蓝得刺眼。就像那片她永远也触摸不到的星空，美丽，却遥不可及。
苏知然拄着拐杖走到她身边，艰难地蹲下，握住她的手：“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欠下高利贷，你也不会被陈景明威胁...”
苏知予抬起头，看着弟弟愧疚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不，这不是你的错。是陈景明，他一直都在算计我们。”
她站起身，走到水桶前，轻轻抚摸那些绣球花的花瓣。触感柔软而冰凉，像极了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晓棠，把这些花材处理掉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能退的就退，不能退的...就做成普通花束低价处理。”
“那定金...”
“退回去。”苏知予转过身，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凝固，“既然他们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必强求。”
花坊的门铃突然响起，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口：“苏知予小姐吗？有您的文件，请签收。”
苏知予走过去，签收了那个薄薄的信封。拆开后，里面是婚庆公司正式的解约通知，要求她在三个工作日内退还五万元定金。
她捏着那张通知书，指尖微微发抖。昨天，这笔钱还代表着希望和转机；今天，它却成了压垮她的又一重负担。
“姐...”苏知然担忧地看着她。
苏知予将通知轻轻放在桌上，抬头望向窗外。阳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没关系，”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陈景明可以夺走我的订单，但他夺不走我的手艺，更夺不走我的决心。”
只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指在身侧悄悄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